「看來你是過的不錯,有新的生活新的名字。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你真的好自私,你在乎過我的感受嗎?」杏容手一揮把面掃倒在地上,掩面狂奔離去。
小妹搖搖頭彎子去收拾碎片,眾客人面面相覷,滿是錯愕神色,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砸」日月牛肉面的攤子。
「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吃。一定是嫌我的‘牛腩’還不夠大!明兒個我去找個更大的!」老板若無其事地打著圓場。他又開始專心投入工作。
小妹撿好碎片後,又勤快地用拖把拖著地,她不時地偷瞄老板,見他依然熟練地下著面,可眼楮卻不時瞥向方才女子狂奔而去之路。
杏容覺得自己真是沒用,眼淚像止不住的水龍頭般,狂瀉了一回又一回。
她一個人坐在長堤上任無情的海風吹拂著臉,遠遠地,有腳步聲傳來,她用手拭著淚迎向來人!月色之下——
踏著月色而來的不是禹祺明,而是小妹。
「我叫依依,我們方才見過。」杏容對這山地小泵娘印象深刻,原先長發綁成的辮子,現在卻放了下來,看來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些。
「你認識老板?」依依落落大方地在杏容身旁坐下。「老板來成功有一陣子了,可是我知道他不叫阿草。老板不可能是那種甘草人物!」依依的確慧眼識英雄,少女的心總是敏銳的。
「他叫禹祺明!」杏容嘆了口氣,心中又涌起一陣剌痛。
「怎麼寫?」依依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顯得十分感興趣。
兩人站起身來沿著長堤走,月亮被烏雲遮住,只露出了朦朧的光,杏容望月興嘆,盤算著今晚要投宿小旅舍了。
「何必浪費那個錢呢?就住我家吧!」依依熱情地提出邀約,順便可藉此問出整件事的始未,做為她小說的題材。
「祺明!明天的明,明拆開來不就是日和月。」依依恍然大悟地點著頭,並引杏容走小路回到她家。
依依的家是用木板釘造而成的,不大,而且環境並不是很好。
但對此刻的杏容而言,這一切並不重要了。
依依念完高中就沒再升學了。她工作的錢除了部分交給父母外,其余的幾乎全拿去購買一本本浪漫又纏綿的愛情小說。
看到後來依依都很想自己提筆當作家呢!
依依一直纏著杏容,要知道她的故事。也許她的「處女作」就可以因此誕生了,依依一想到這兒就心花怒放起來。她連紙筆都準備好了,就等杏容細說從頭了。
而杏容卻只是蹙著眉頭,沉默以對。
依依見狀就出起餿主意來了,她興奮地和杏容說著計劃,弄得杏容也蠢蠢欲動了起來。
翌日。
依依帶著杏容去「打工」。
「老板,你前些日子不是說我一個人做太累了嗎?想再請個人。你看!我幫你找到了。」依依將身後換了簡便衣裳的杏容推向前,等著看他的反應。
而阿草卻想也不想地一口允諾了。
「好啊!」仍是一副不在乎的神色。
「容姊現在住在我家。」依依又意有所指地加上了一句。
但這一切對禹祺明都不重要了,現在的他只想一個人,只想為自己而活,就像是路邊的小草,不需要任何人的注意,也毫無重要性。
面對他的刻意忽略,杏容涌上了一股氣,決定要和他耗到底。
「我這個人呢,是講奇檬子的。爽就好!」祺明剁著牛肉,刀法相當的俐落。
「真是可惜!如果有這麼好的刀法,何不去拿手術刀行醫救人呢?拿屠宰刀豈不是浪費了。」杏容暗指他有個「待救」的父親。
「話不是這麼說!俗話說得好︰‘行行出狀元’,如果大家都去當醫生了,那誰來煮牛肉面呢?醫生也會肚子餓的。」祺明不覺得如此生活有什麼不好,他可是樂在其中。
「逃避是懦夫的行為。」杏容話中帶刺。
「對!所以哪天我一定要飛到西班牙去‘斗牛’,那是我生平最大的夢想。」
兩人根本完全不搭調,一個說東一個說西。
而依依在一旁豎耳聆听,隨時注意有無「精采對話」可用。
店門開了!客人老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有人眼尖地認出杏容來,毫不避諱地直夸老板厲害。
「小意思啦!我阿草出馬,沒有女人不拜倒在小褲褲下。」祺明故意拉了下松緊帶,客人又笑成一團!用餐氣氛頗佳。
而杏容不熟悉一切事情,依依耐心地教著她做。
「男人吃牛鞭,吃了超人靠一邊。……」
「日月」面店的「店呼」又響起了。
祺明高聲呼喊著,一次比一次大聲。
不過客人听在耳里,居然個個臉色大變,因為句子被改了,是杏容存心和他過不去。
「男人吃牛鞭,躺在床上閃一邊。
女人吃牛腩,臉蛋變成爛泥灘。
小孩吃牛筋,腦袋少了一根筋。
老人吃牛尾,回家馬上死翹翹。」
「搞什麼鬼!大白天見鬼啦!觸我的楣頭。」有人吃不下去了,開始指著杏容大聲叱罵了起來,杏容裝沒听見,視若無睹地反覆念著新店呼。
依依看了忍俊不禁,差點鼓掌叫好起來。
客人漸漸開始坐不住起身走了一、兩位,祺明忙不迭地直道歉。
「我這個新伙計,不懂禮數,我一定好好教導她。」祺明殷勤地把客人沒吃完的面打包了起來並雙手奉上。
「我說阿容啊!做生意不是這樣做的。」祺明板起老板面孔,糾正她所犯的錯誤。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一向有話直說,一根腸子通到底,不像有的人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牛當成活牛醫!」杏容堆著假笑,語帶諷刺地說著。
一听到死牛,客人中有人又忍不住離去了。
「喂!等一下!」祺明費力地解釋著,他的牛是新鮮的,絕對不是死牛肉。
「對!英國原裝進口空運來台的‘狂牛癥’第二代!保證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斃尤薟換澈靡獾賾旨由弦瘓洌?庀略僖裁蝗俗?淖×耍??季?值贗萍範?ャ br />
「阿容啊!客人都讓你趕跑了。我要扣你的薪水。」祺明氣得只好大口嚼著自己所煮的面。
依依也不放過這個好機會,坐下來免費大吃大喝一頓。
只有杏容沒有動靜,她怎麼能裝得出來。
「你真的不打算認我嗎?」杏容滿懷希望問道。
「我們不是認識了嗎?我是頭家阿草,你是吃我頭路的阿容!阿依介紹來的。」祺明大聲地吸著面條,並直贊好吃,不斷地夸獎自己。
依依雖大口吃著,耳朵可也沒閑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這不是自己在吃自己嗎?牛郎先生。」杏容氣得口不擇言了起來。
「阿依啊!我跟你講!男人去賺女人的錢太沒出息了。你以後一定不要嫁給那種男人!」祺明故做不解地轉頭向依依說教了起來。
就這樣,同樣的戲碼上演了三天。
杏容累了,也灰心絕望透了。
「容姊,你可千萬不能放棄。人家小說里的男女主角都是大團圓收場的。」依依不停地打著氣。
「也有悲劇結尾的吧!」杏容神情落寞。
「那種讓人看得眼淚直掉,哭得半死的小說,打死我也不看。人生已經夠沒樂趣了,如果看小說不能得到些寄托,誰要看——」依依以專業的眼光大聲地說著心得。
但現實生活中,真能如小說般完美嗎?杏容十分懷疑。
收攤了。
今天又沒什麼賺頭,和以往差太多了。于是祺明要杏容在收攤之後留下來。
杏容充滿希望地等著,他終于忍不住了吧!
「我說阿容啊!」一听到祺明喊他阿容,她就知道又來了,整顆心不斷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