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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柳成蔭 第16頁

作者︰蘇荻

「那妳對莊主的了解有多少?」

「呃……不知二夫人是問哪方面的?」

「我看我就明著問吧!」馬雲盼壓根兒不認為這個丫鬟敢跟她耍心機。「他為什麼至今尚未娶妻?」

玉寧頓了頓,腦中同時掠過許多狐疑的念頭。「其實,莊主在五年前便已娶過妻了。」

「什麼?」她錯愕地急忙追問。「那他妻子人在哪?」

「這個……莊主夫人在和莊主結縭沒多久就去世了。」

「死了?怎麼死的?」

「據說莊主夫人身染惡疾,已是藥石罔效,雖然拖了好一陣子,但最後還是撒手人寰。」玉寧感傷地道。

得知這些「情報」,馬雲盼顯然興致頗高,半點惋惜不忍的意思都沒有。

「什麼樣的惡疾?是不是會傳染給別人的瘟病?」

「奴婢當時是在廚房幫忙,所以並不清楚莊主夫人究竟是生了什麼重病。」

「這麼說來,莊主在此後也沒有續弦的打算了?」馬雲盼兀自沉吟。

「應……應該是吧,莊主雖得杭州城不少官府千金的愛慕,不過,他連那些個尋花問柳的地方都未曾涉足,更甭說有中意的女子了。」

「哦?」馬雲盼揚起眉,兩只眼楮像夜明珠熠熠發亮。「沒想到他是這般清高的男人,這世上當真不多見呢。」

「其實不只是莊主,二莊主也是這樣的人,他們兄弟倆都……」

「好了好了,別提到那只癩蛤蟆!」她不耐地擺擺手。「我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再看到他,最好連他的人都別再讓我想起。」

玉寧立刻噤聲不再多嘴。

「那妳呢?據說妳在他身邊服侍了兩年,他的習性和脾氣妳應當很清楚。」當下就把腦筋動到玉寧的身上。

「奴婢除了服侍莊主日常所需的分內事,並沒有多余的交談。」

她斜眼看著玉寧。「怎麼他什麼都不會跟妳說嗎?」

「莊主的話本來就不多,何況,奴婢不敢多加攀談,莊主不喜歡下人饒舌,誰壞了規矩,誰就倒霉,所以奴婢都是必恭必敬的,啥話也不敢多說。」她說的全是實話,這兩年還不曾听莊主對自己說過與工作無關的話。

「我問過燕總管,他說妳在這府內資歷雖不算最深,可妳的手腳俐落,辦起事來有條有理,很讓人滿意,既是如此,莊主又怎麼會把妳撤換?」

這可說到玉寧心中的痛處了,忍不住又暗自咬牙,但一想到那個可憐兮兮的柳茵茵,心頭的怒火怎麼也聚不起來。

「我不知道,也許莊主覺得奴婢待在他身邊伺候太久,覺得厭倦了吧。」

「哼!」馬雲盼用鼻子大聲噴氣。「真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他處處護著那賤丫頭,真是氣煞我也!」

「二夫人是指……」

「玉寧,我看妳年紀也比我大了不少,不會真連這種事也不懂吧?」她毫無忌憚地道︰「莊主肯定是看上了茵茵,把她收在身邊,兩人暗地里說不定早發生關系,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否則,他何必與我作對,硬是不讓我討回茵茵?」

「二夫人向莊主討回茵茵?」

「最可惡的地方就在這里!」馬雲盼忿忿不平地猛敲桌子。「我好歹也是他的弟妹,沒想到他居然情願與我撕破臉也不肯把茵茵還我。」

「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她白了她一眼。

「不明白二夫人為何又回心轉意要把茵茵調回身邊。」玉寧戰戰兢兢地答。

「這個妳用不著知道,總之,妳好好在我身邊伺候著,伺候得好,我便不會刁難妳,要是妳敢把我的事情同別人饒舌去,那妳可要想清楚,自己有幾個舌頭夠讓我宰割!」她神色俱厲地警告著。

「是,奴婢知道了。」她心驚膽眺地急忙答著,也開始為自己日後的處境感到憂慮。

唉,相處的這幾天,她已經了解到馬雲盼個性上的刁鑽跋扈,更深深同情起茵茵,這十幾年來所受的苦難。可想而知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如今,她可是感同身受,不知自己何時才能解月兌。

第六章

月明,風清,星黯淡。

夜深露重,雋書齋內仍是燈火通明,聳立疙瘩的颼冷涼風從突然敞開的大門竄進屋內,燭火忽地飄搖微弱,端坐在案桌前的費雋淳卻未受影響,維持慣有姿勢,頭也不曾抬起。

茵茵入內後重新將門合上,捧著托盤慢條斯理地來到旁邊。

「莊主,您請喝茶。」

「嗯,先擱著吧。」

「是。」茵茵將參茶放在桌案一角,靜靜地退到後方。

費雋淳翻閱著燕總管送來的厚厚一疊帳冊,大致瀏覽了半個時辰後,他抬起頭,看到茵茵神思不屬地站在旁邊,整個人呈現半出神狀態。他停下了翻頁的動作,用著剖析而深沉的目光凝視著她。

不可否認的,這丫頭生得確實標致,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櫻桃,不點而朱,一對盈盈如星子般的晶亮眼瞳,點綴在細白如玉石的小臉上,當她郁郁寡歡地垂下眼睫,那雙明眸跟著蒙上一層薄霧,他看不真切,只知道她正被某件事情給嚴重困擾著。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端起瓷杯啜飲已經溫掉的參茶,微皺眉心擱回桌上,稍微瞥過眼再去看她,她還是呆呆地佇在那發楞。于是,他合上帳本,順便將杯蓋蓋回瓷杯上頭,兩個聲音一前一後,一個沉甸一個清脆,驀地就把茵茵飄遠的思緒拉回。

「這茶一定是涼了,奴婢去為莊主換上熱的。」她有些心驚地捧起茶杯直往外頭走。適才想事情想得過頭,幾乎忘了自己還在書房里伺候著。

「用不著忙,我不渴,妳回來吧。」他一絲不苟地說道。

茵茵懼怕地扭過臉,見他並沒有發怒的意思,這才又折回了原處。

「妳一定要這麼怕我嗎?」他將身軀安靠著椅背,雙手平放在椅把上,沉穩內斂的表情,刻意漫不經心來掩飾真正情緒。

「奴婢是……尊敬莊主,就和其它人一樣。」

「妳想嫁人嗎?」他突兀地開口,雙目如炬熠熠懾人。

她睜眼拼命搖頭,心里惶恐難當。「當然不想!奴婢願意一直伺候莊主,請莊主千萬別安排奴婢嫁人。」

她的慌亂神情,莫名勾起他幾乎遺忘的陳舊往事。多年前,也曾有個女子這般慌亂地對他搖著頭……

心煩地離開椅背轉換姿勢,將身體斜倚著桌緣,陰霾的眸光盯著一束純白色的鮮花,伸手抽出一朵到鼻下輕嗅,清新淡雅的香氣,像那個她、也像茵茵,是這樣的純真、美好、嬌女敕,含苞待放,卻……

餅了片刻,他才又重新開口︰

「妳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問她,只能把頭壓得極低,聲音細小又帶著沙啞。

「對奴婢而言,莊主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怎麼個好法?」

「嗯……莊主善惡分明,光這一點就讓奴婢確定莊主是個大好人。」

他的唇線漸漸勾出一道森冷的笑痕。「不,妳錯了,我非但是個好人,還是個善惡不分的大壞人。」

他的說法又讓她嚇一跳,急忙抬起了頭。「如果莊主善惡不分,奴婢早就沒法兒在這莊里待下去了。」

「一個害死了自己妻子的男人,會是一個好人?」他輕輕地道。手上那株白花在他揉捻下,折毀的花瓣一片片墜落桌面,枝梗的部分也被一段段扯斷棄于地上。

茵茵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雙唇泛白,顫抖的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她一點也不懂他話里的意思。害死了自己妻子?莊主以前曾經娶過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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