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血軟骨散。」記憶在剎那間問過這個名字,她拼命的挪動兩手將褲管拉起,卻見小腿的筋脈血管完全浮起,表面漸漸潰爛腐敗,見不著原有的完整皮膚,她只覺腦門一陣暈眩。
燕雪娘同樣被這等慘狀嚇得臉白如雪,用繡帕搗住日才不至于尖叫出聲,四肢卻不住顫抖。
「我、我……我去請大夫。」
「不!請你等一等!」木蕁織急切的喊住她,這女子是她唯一的希望。「請你扶我回床上,我有話問你。」
燕雪娘害怕的一徑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你先扶我回床上,可以嗎?」木蕁織哀求的伸出手。「我的腳變成這樣,已經沒法兒走路了,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燕雪娘強按下心中恐懼,知道這女子肯定和自己一樣受到司徒昭葛的脅迫。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腳會變這樣?是不是不听話的人就和她一樣下場?
她點點頭,鼓起勇氣將木尊織扶回了床上。
「你是司徒昭葛的什麼人?」她必須先弄清楚狀況。深吸一口氣,冷靜而友善地詢問她。「是他的妹妹、妻子、還是……」
扁是這一句,就問得燕雪娘滿心哀怨,晶瑩水眸里盛滿委屈的霧氣。
「我只是他……花錢買來的娼妓。」
「什麼?」她一愕。
「我原本是在風月樓表演的舞伶,他看中了我,硬是把我抓回來,用五百兩花錢了事,從此我就成了他的人,待在這兒服侍他。」垂下眼睫,她近乎麻木的述說著自己的遭遇。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她下意識的倏然住口。
這麼問不是很蠢嗎?像司徒昭葛這種惡人,有什麼事是干不出來的?
「你一定也是教他給綁來的吧?」早已看破塵世善惡的她,對于自己的悲哀處境再無埋怨,反而同情起眼前這位姑娘。「可是,你的腳為什麼會變這樣?是他下的手嗎?我找大夫來替你診療好不好?」
「用不著多此一舉,」她凝重的望向癱瘓似的兩條腿。「我的腳會變這樣是因為中了毒。」
「中毒?」燕雪娘的眼楮瞪得更大。
「解這毒對我而言並不困難,只不過我手邊根本沒藥村,且這毒一旦蔓延,恐怕我這條命捱不過三天。」
「是他下的毒?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只因為你不妥協嗎?」燕雪娘惶恐極了,牙關不住發抖,面色越發慘白。
「他要你來照顧我?」木蕁織技巧的轉移話題。
「府里……府里半個女的都沒有,所以,他要我看住你,不過,外頭也有許多人守著。」她囁嚅說道。
看來,從她身上是休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木蕁織懊惱困躓地靠著身後的枕頭,覺得萬般無助。然而她若是不設法逃出這里,藺明爭義父身上的毒一旦未能加以調理,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你說你叫燕雪娘,是不是?」二度將念頭動到她身上來。
「嗯。」
「我叫木蕁織……」她頓了頓。「你被囚在這兒多久了?」
多個人舒解心中苦悶,燕雪娘的神色看來好了許多。「快一個月了。」她輕輕地回答。
「那麼你在這里還見過些什麼人?」
她仔細的想了想,流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除了司徒老爺和昭葛少爺,其余的都是些護衛家僕,沒什麼特別的人走動……」
「這個司徒老爺,又是怎樣的人?」
正當燕雪娘要說話的同時,門板突地用力踹開,一見來人,她神情慌張的急忙蹲身施禮。
「大少爺。」唯唯諾諾的喊完便垂下頭。
一臉意氣風發的司徒昭葛,大搖大擺的走到床頭,邪銳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梭巡,他模了模下巴,不懷好意的眯起眼楮。
「怎麼?瞧你們倆聊得挺開心的,可以告訴我是在聊什麼嗎?」
「除了聊聊你的‘豐功偉業’,還能聊些什麼?」她面不改色的從容冷笑,字句加重語氣如鐵石相擊。
「哦?」
「連掠奪民女這等下流齷齪的事你都干得出來,我倒想知道,還有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是你不敢做的?」
他陰森詭笑,將粗糙掌心按壓在燕雪娘的肩頭上,惹得她一陣戰栗,畏怯的縮起肩膀,腳底竄上冷意。
「你倒挺伶牙利齒的,一雙腿都成了殘廢,還像個沒事人的數落我。如果想多受點酷刑,那麼,我司徒昭葛絕對會奉陪到底。」他不知是在恫嚇木蕁織抑或燕雪娘,將駭怖的鬼臉逼近兩人眼前。
她選擇不吭聲,是不希望牽連到身側這個可憐女子。
但是,司徒昭葛豈可能放過燕雪娘這個夜晚。
「哼,要你盯著她,不是要你同她聊天,現下就跟我回房去!」司徒昭葛的表情可說是瞬息萬變,狠狠揪住燕雪娘的一雙柔莢,粗魯地跛著她跌撞出房,所謂的憐香惜玉,對他而言只是個屁。
瞠大眼,木蕁織扯動喉嚨,想喊卻喊不出聲,無力阻止這一切,畢竟她連下床這簡單動作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燕雪娘淚眼汪汪的頻頻日顧,而她的心是這般疼痛!
她定不輕饒這個司徒昭葛,只要她能活著離開這里,她就一定要殺了他!
「少爺抓來的人關在里頭是不是?」
沁涼夜里,司徒靳的昂藏身形出現在拘禁木蕁織的房門前,莊嚴威凜的聲調,有著壓迫人的氣勢。
「是的,老爺。」守衛必恭必敬的答。
「你馬上把門打開。」
「啊?可是少爺交代過,沒他的允許不能讓人進去。」
「你听我的還是听他的?」
「是、是,我馬上開門就是。」
听到外頭有所動靜,木蕁織萬分警戒的驚醒過來,咬緊牙關努力坐起。然而走進來的卻是個深沉穩練的中年男人,臉上神情緊繃著,全身散發著一股冷峻氣息,目光灼亮懾人,隱約迸射出危險訊息。
司徒靳仔細打量著她,額筋抽了抽,下顎略微上揚。
「你是木濟淵的徒弟?」
木蕁織又怎看不出來人即為司徒昭葛那同樣惡名昭彰的父親司徒靳,同樣沒有好臉色的冷冷一哼,對他的問話不屑一顧。
「你可知道我是誰?」他似話中有話的再問。
將臉撇到另一邊,她根本不想再與這些個敗類人渣浪費唇舌問答。
「沒想到木濟淵後來教出來的徒弟這麼沒禮貌,見到自己的師叔,也不曉得要行禮問安。」
原有的嘲弄表情瞬間被巨大的震驚給取代,這一刻,木蕁織將唇緊抿,黑眸轉深,沉著應對這突來的遽變。
「是不是沒听清楚我說了些什麼?」司徒靳似笑非笑的勾動唇角。「或者,你並不相信自己的師叔就是我?」他緩緩邁開步子,一邊取出藏于袖內的一塊黃土色澤的寶石。「我想,這應該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吧。」
盡避百般不願相信這一切,但當木蕁織顫抖著接過那塊寶石時,內心里掀起的波濤已難休止。
沒錯,這寶石與師父給自己的那塊有著相同刻紋,上頭雕著「木」字。她撫過石面的凹凸刻痕,千真萬確假不了。「你是師叔木濟嶼?」
「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微斂表情,他疏離而淡漠的收回寶石。「我現在只有一個名字,那便是司徒靳,不該再有人記得本濟嶼這個名字。」
她霍然抬頭,眼中閃著了悟。「你打算殺我滅口?」
「我不該心軟的,以為師兄果真會乖乖歸隱,于是乎饒他不死,沒想到他竟然收了你這丫頭當徒弟,」他甚覺荒謬的搖頭。「而且在經過大半輩子之後,還是讓我給遇上。看來,你和那藺明爭一樣是個禍害,不立刻拔除恐難弭除我心中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