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她咕噥地答,將松垮垮的衣服褲子穿上,用一條粗帶子系緊褲頭,以免春光外泄。
「穿好了就快去伺候大少爺,怠慢了可有你苦頭吃。」
「我知道了,您別那麼擔心嘛。」
「不擔心?叫我怎能不擔心?昨個兒又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真不曉得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活該得受這種罪!」梨大媽雖有一肚子牢騷要發,但這節骨眼實在不是時候。「好了,快去快去!別和我閑聊。」
閑聊?這罪名簡直是無中生有。荊喬巧撇撇有些蒼白的唇,同情地拍拍大媽圓圓的月復部。「那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哦。」
「快滾!」梨大媽精神崩潰的尖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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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地遠離大媽視線之外,荊喬巧慢吞吞的在園子里兜上幾圈,才打著呵欠來到楓若少爺所住的「兩袖清楓居」。
「怪人就是怪人,把自己住的地方取這種名字。」每日看到匾額上刻著的五個大字,她都會喃念幾句。「如果是我,一定取名叫「楓人院」,哈哈……」
「咿呀——」也不敲門請示就直接推門入內,好死不死,里頭一個樣貌斯文蒼白的少年正著上半身在更衣。
見她明目張膽、大搖大擺、毫無愧意的闖進來,當場火冒三丈,氣惱羞憤地抓起衣服迅速遮住胸前兩點。
「荊喬巧!你、你……」氣得腦筋打結,牙齒不听使喚。「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為什麼不敲門就進來?」
「啊,對不住,我忘記了。」她好整以暇的甜軟一笑。「反正都這麼熟了,就別這般客套,咱們又不是外人。」
「出去!傍我出去!」像吃了數百斤火藥,荊楓若已瀕爆發狀態。
「都跟你說了別這樣見外。」荊喬巧很不識相地一步步逼近他。「來,讓我服侍您、為您更衣。」
「不要踫我!」在發出淒厲尖叫的同時,手無縛雞之力的荊楓若,在她看似溫柔、實則蠻橫的「強迫」下,手中衣物硬被搶去,只能光溜溜地縮在角落,任她嘖嘖稱奇地瞧個精光。
「果然發育不良,連我都比你有肉些。」生動晶亮的眼珠子在他身上不停轉呀轉,下意識地抬頭挺胸,流露出驕傲的神情。「唉,虧你還是「大」少爺呢,這把年紀卻沒長進,真是可憐啊。」哀聲嘆氣地模模他頭頂。「可憐、可憐、可憐,更是可憐哦……」
「不要踫我!」他繼續閉著眼痛苦地尖叫。
「好了,別跟老爺夫人說我欺負你,快穿上這衣服,著涼了我可不負責……啊……哈……哈啾!」說著說著,她倒是忍不住先打了個噴嚏。真糟,口水還噴了他滿臉,勾芮似的粘稠不已。
「荊、荊喬巧!你夠了沒有?」忍無可忍的荊楓若,傾盡全身力氣的握緊拳頭,像只病貓發威,咆哮間將她推倒在地毯上,情緒失控的抓住她胸前,心想非好好揍她幾拳不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別以為我不敢打……」
「天哪!」
驚呼聲在未掩的門邊響起,荊包迎與夏梅瞠大眼瞪著地上的兩人,對于眼前所見只能用青天霹靂四字來形容。
「楓若,你這是在做什麼?」荊包迎氣急敗壞的怒喝,不敢相信兒子膽敢做出這等辱蔑門風的丑事。
「我在做什麼?」
面對父親嚴厲的質問,荊楓若呆呆地望向躺在地上的荊喬巧,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好死不死就抓在她胸前的兩團肉包上。
荊喬巧見狀,立刻硬逼自己流出兩滴清淚來。「老爺,少爺他、他……」哭哭啼啼好不淒涼。
荊楓若更加傻眼,一動也不能動,覺得情況太過混亂,根本無從思考。
心急如焚的夏梅飛快沖到兩人身旁,將兒子的手用力扳開。「楓若,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呢?你真喜歡她,可以跟爹娘說犯不著侵犯她的身子。你、你這麼做,真的太傷娘的心……」心疼地抱住瘦小的荊喬巧,夏梅真恨自己生出這樣禽獸不如的兒子來。
「什麼嘛!」呆滯了好久,荊楓若咬牙切齒、憎厭憤懣的吼回去。「我又沒對她怎樣,而且是她先來招惹我的。」
「嗚……嗚……」荊喬巧哭得更加認真了,不忘縮在夫人懷里裝出可憐樣。
「她來招惹你?」如果手邊有把刀,荊包迎會毫不考慮地宰了這渾小子。「你看看你自己,衣服也沒穿,把她壓在地上抓著她的胸部,還說人家先來招惹你?你當我們大家眼楮是瞎的嗎?」
從小被寵到大的荊家大少爺,簡直不敢相信爹娘會憑著眼前這一幕,就誣賴他意圖侵犯這個討人厭的怪丫頭,真是他媽的見鬼!
「拜托!她長這副德性,你們求我我都還不想踫她咧,要不是她把我惹毛了,我也不會把她壓在地上想揍她。」不屑地瞥了眼流著假眼淚的丫頭,雖然心里生氣,但眼前還是先說服了爹娘再說。
「真的?」
夏梅一愣,不自禁再望著懷里人兒,怎知她突然笑靨如花的把頭抬起來。
「真的啦,沒事沒事!大家白緊張一場。」拍著身上灰塵,荊喬巧在眾人錯愕中站起身。
養了這丫頭十幾年,荊包迎卻還是被搞糊涂了。
「喬巧,你……你沒事?」
「沒事,我跟大少爺鬧著玩的啦,看到你們罵他,心里倒是挺爽快的。」她毫無心機的咧嘴直笑,無視一旁的荊楓若已用殺人的目光將她分尸解塊。
夏梅的手還懸在原來位置,听她這麼一說,總算松口氣的跟著站起。
「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拍拍胸口,連忙整了整微亂的鬢發,剛剛的戰局仿佛沒發生過一樣。
「爹、娘!你們在搞什麼鬼?為什麼不罵她?」荊楓若受夠了他們的氣定神閑,再這樣下去,他會讓她給整死,「喬巧,快送大少爺上學堂,這個常師傅很嚴格,遲到就不許進去了。」也不管兒子已經氣到青筋暴突,荊包迎好聲好氣的吩咐著。
「是的,老爺。」她甜甜一笑。
「夫人,咱們走吧。」攙著妻子,相親相愛的出了房門。
「等一等!你們還沒有罵她呀……」他徒勞無功的在爹娘身後叫囂,眼睜睜看他們消逝在轉彎處。
氣得七竅生煙的荊楓若,視線斜過來狠狠瞪向她,才發現她還是滿臉不在乎。
「大少爺,你罵人的功夫不是挺厲害的嗎?何必勞煩到老爺夫人的尊口,自己罵就好了嘛。」
「閉嘴!閉嘴,閉嘴!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聲音!」跟這丫頭相處了十幾年,從沒成功罵過她十句,因為她根本不像那些個沒用下人或丫環,會乖乖地垂著臉听他教訓,反之,她會用盡鎊種方法來讓他精神崩潰。
荊喬巧壓根兒不理會他,自顧自地步步走來,面帶邪惡微笑。「大少爺,你再不把衣服穿上,我可要「親自」動手幫你嘍。」
「不要過來!」戰敗的人哪來氣魄可言,他狂吠一聲迅速套上衣服。
滿意地看他穿上衣服和靴子後,她轉身來到幾案邊,將他今個兒要用的書本全帶上。「咱們出門吧,大少爺。」
「哼。」用鼻孔重重噴氣,荊楓若昂首跨出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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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隨在後頭的荊喬巧難得沒再出聲,安安靜靜地一路跟到活絡的街坊市道上。她沿途不斷地東張西望,眼楮閃閃發亮,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只有在陪著他上學堂的這段時間,她才能離開大宅院出來透透氣,順便接觸接觸人群,看看外頭的世界。
說起這個荊楓若,是夏梅懷胎不過九月就生下的孩子,自小病痛不斷,性子古怪難纏,始終不是個討人一見喜歡的小孩。論樣貌,他是蒼白孱弱了些,但五官輪廓分明、有稜有角,一雙星目銳利有神,加上眼底的漠然,使他看來顯得固執與不近人情。和弟妹們的相處亦是問題不斷,下人們做事沒一件能稱他的心、如他的意,唯有荊喬巧敢接近他、刺激他,與他抗衡,才會被派去照料他的生活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