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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拂桃花靨 第18頁

作者︰蘇荻

就這樣,幾經迂回顛簸後,他們來到了目的地──掩霧山下的小村子──沒有個特定名字,所有人都是這樣稱呼。

進了村,只見村內人對于外人來到顯得十分納悶,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怎會有這樣富麗奢華的一輛馬車前來?

此刻,郁還煙難掩心急如焚的匆忙下了車,懷著滿腔熱淚行到後山一處荒涼的墓地中,朝一個早已斑駁的木碑筆直跪落于地,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強忍著淚,她閉上眼似在與安葬于上下之人交談,時墨不動聲色的立在她的身後,雙手合十虔心拜過。

由于跪得太久兩腿酸麻,煙兒再站起時忽覺頭暈目眩使得身子不穩,他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想避已是不及。

「如果你有心將你爹的骨灰帶回京城,就得好好善待自己的身體。」不帶一絲溫度的冷著聲音,他把她的羸弱全看在心底。這些日子她吃得極少、睡得極少,就像頭一回在仰天廳見到她時那般的單薄削瘦。

她端凝不屈的側過臉,讓自己平穩的站好,不需依賴他的手臂。

突地,一個淒厲尖銳的慟哭聲由遠而近,兩人怔愕回頭,驟見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婦人歇斯底理的沖上前來,嚇得郁還煙大退數步。

「真的是你這個小賤人!還我丈夫的命來、還我丈夫的命來!」婦人憤慨至極的追上去,一個個拳頭如流星般下墜到煙兒身上,她連來人都還沒瞧清楚,壓根兒不明白發生了何事。

「住手!你是哪來的瘋婆子?」時墨怒然變臉,大步一跨上前制止。「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人?」

熬人哀痛逾恆的僕在泥地上,頭發披散蓬亂的垂掛在肩上,一張臉哭得模糊不清;煙兒定眼一瞧,即使事隔九年,還是立刻認出了她。

「你……你不是夏大娘嗎?」

「嗚嗚……你害死了我丈夫,我要你償命來……」夏大娘的手在抓了泥土後又去擦眼淚,整張臉沾滿污泥,狼狽得就像時墨所說的「瘋婆子」。

煙兒感到無限心驚,覺得自己被搞迷糊了。「夏大娘,你在說什麼?我是煙兒啊,我怎麼可能害死夏大叔?」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他,就是你!」她哭得更大聲了,引來附近的鄰人紛紛圍過來一看究竟。

面對這唐突的指控,煙兒簡直百口莫辯。

「你……是郁定擎的女兒?」又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走過來,七十多歲的高齡,聲音十分沙啞,但那雙眼,卻格外的炯然有神。

「是的,我是。」這是怎麼一回事?煙兒倉惶心悸的退到時墨的身際。

「我想你不記得我了,大家都喊我曾老,是村里的管事之一。」他稍一停頓。「你叫郁還煙吧?我問你,你可知道你爹的事?」

「我爹?」

「數個月前,有兩男一女跑來這里找他。由于你爹在九年前就已去世,你也讓人接走了,可是他們卻堅持非要問出你的下落,否則將血洗全村;但我們實在不知情,于是夏老便挺身而出,他和你爹是老鄰居,理當知道你的去向,可他顧慮那三個人會說話不算話,因而跟著他們一塊走了。」曾老輕聲一嘆。「唉,哪里知道夏老的尸體在一處破廟,讓個長年在外地工作的村人發現,驚震難過之余,也一路護送回來,夏大娘見狀後哭得死去活來,也不曉得到哪兒討這個債。」

時墨立刻聯想到那天奪琴的三個人,對!一定就是他們,沒想到他們竟敢犯下這樣滔天不赦的罪行,早知如此,就不該輕易的放過他們。

這五雷轟頂的訊息,震得煙兒目眩耳鳴,震得她手腳發冷,顫巍巍、虛??的身子,不支地跌進時墨急急接住的懷里。

「這……」冷氣竄上四肢百骸,煙兒心緒如麻的渾身發抖。「我並……我並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極力回想著那日的兩男一女,她的臉亦加死白,不住地深呼吸維持鎮定。「不過,確實有這麼三人到了京城,把我爹留給我的一架古琴給強行奪走,至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真的毫不知情。」

夏大娘痛心的捶著自己的胸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天爺不長眼啊……嗚嗚……為了一架琴,就害死了我的丈夫……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

「郁還煙,你當真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那架琴作何用處?」曾老皺眉問。「難道你爹在死前未曾告訴過你?」

「他只告訴我,這琴是跟了他一輩子的東西,見琴如見人,要我往後勤加練琴,其余的,他並未提到琴的本身。」煙兒實話實說。

「但夏老頭是因你而死,這你不能否認吧?」曾老瞥了眼夏大娘,神色森冷的逼視她。

一直未曾開口的時墨只是冷冷觀看這一幕,扶著驚懼哀絕的她,心中同樣有著疑問。

煙兒自責萬分的咬住下唇,終究還是點了頭。

「你們要的是什麼?」揚起眉,時墨突然嘲諷的反問這句。

「不管你是誰,這都和你無關。」曾老沉聲瞪住他。

「哦?」他慢條斯理的敞開扇面輕煽。「果然是群無知之輩,敵不過那三個惡人,就來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抵命。雖然事情因她爹所遺留的古琴所引起,但她也是受害人,你們怎麼不關心關心她?」

「你……但夏老頭死了是事實,她賴不了帳!」曾老自忖正義的道。

「人死不能復生,就算殺了她以泄心頭之恨,你們難道就會好過些?說難听點,這和那幫惡徒有何差別?」時墨的唇輕輕劃開一抹勾痕。「依我看,倒不如把她的命留著,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將那三個惡人擒之以法,這才是大快人心的解決之道吧?」

「抓他們?說得倒容易。」

「要是各位信得過在下,我保證還你們一個公道。」

「就憑三言兩語就要我們相信你,當我們是傻瓜?」

「你們不傻,我看得出大家都想過安定的生活,不是嗎?

要是為了她手染鮮血,一輩子良心不安,恐怕也是在所難免。」

他的話說得頭頭是道,曾老不禁猶豫的看了下夏大娘。

「大娘,你說呢?」

夏大娘已經漸漸地停止哭泣。「這個公子……說得很對,」她紅著眼眶望向煙兒。「雖然心里恨極了她,但也不可能真要了她的命。在她小的時候,我還做了不少衣服給她,怎麼也狠不下心讓她一命抵一命。」

「大娘……」煙兒動容的一時哽咽,話也說不下去。

「好,就相信你所說的,我們等著你還我們一個交代。」

曾老凝肅的說道。「但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時墨。」他淡然以答,沒有刻意強調自己的身份。這偏遠山區的小村落,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

人群散去,煙兒兩眼呆滯的望著爹親郁定擎的墳,喃喃自語︰「爹……那架琴到底隱藏了什麼不眾人知的秘密,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今日夏大叔因它而遭惡人殺害,琴又被同一批人奪走,你要女兒情何以堪?……」微弱的傾訴,一聲聲淒涼的隨風而逝。

守在她身側寸步未離的時墨,像個影子一般,只是靜靜地陪著她,不去打擾她,直到天色已暗,她仍跪坐在墓前。

由于他早吩咐殷旗找了個下榻的民房先行歇息,因此現下只剩兩人而已。

不忍見她在過涼的泥地上跪坐太久,他將自己的外衣月兌下,動作極輕的披放在她肩頭上,只見她兀地回神,憶起了身後還有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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