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踞在樹上的顏不莒,動作比飛鼠還要利落熟練,翻身一轉,人已經飛出丈外,留下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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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完成此趟來貢玉鎮的目的,侯荔決定快刀斬亂麻,先把鑒金四臂菩薩偷到手,等返回大理城,讓二哥得以順利娶得君夢弦為妻,對大家有個交代,再來處理她自己的感情問題。
一路迤邐而來的綠意,蓊蓊郁郁地綴滿山的容顏,田畝大片綿延伸向山的深處,來往耕作的農人不絕于途。
在路人好心指引下,她來到了坐落于稻圃與北冀山交接處的望天亭。
這望天亭不只是一間普通涼亭,金黃與艷紅打造的亭身佔地就有百余坪,接連著楚家的田地與稼作,可說整片山頭都屬他們的勢力,光是顧守在通往觀玉廟石梯口前的守衛就達四十多人。
侯荔戰戰兢兢的冒著冷汗,混在虔誠頂禮要上山膜拜的老弱婦孺里,心想要個準牌應該不難。
循步漸進的來到通關口,守衛只瞥了她一眼,便預備將準牌遞給她。
「等一下!」
凌空一喝落下,守衛急忙收手恭迎來人。「劉總管。」
侯荔的心髒撲通一跳,怯怯地抬眼,看到一個身穿錦衣,留著兩撇胡子的男人自後方走來,身後還有一名女子。
她臉色一變,因為瞧見了楚媚璃那張刁鑽蠻橫的玉臉。
「楚小姐。」守衛再補喊一聲。
「嗯,辛苦了,繼續其他的人吧。」楚媚璃柔聲吩咐。
侯荔的心沉到谷底,她沒料著楚媚璃就是觀玉廟楚家的一份子。
「又見面了,很不巧哦!」她款擺腰身的故作驚訝。「怎麼,外地人也想來參拜咱們貢玉鎮的鑾金四臂菩薩麼?」
「不行嗎?」她冷冷反問。
「行,當然行,不過我不準。」楚媚璃得意洋洋的擺擺青蔥玉指。
「憑什麼?」
「憑我是楚家千金大小姐,這兒的每個人都會听我的話。」
「哼,諒你這條狗也只能在這里作威作福了!」她嗤之以鼻地嘲諷。
「住口!不得對小姐無禮!」劉總管聲色俱厲的上前一步。
這會兒的楚媚璃笑得花枝亂顫,頭上的發釵流蘇晃得厲害。
「听見沒?想在我的地盤上撒野,門都沒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憋氣吞聲的滅了威風。
「請問楚大小姐,你要怎麼樣才肯讓我上觀玉廟?」
「喲,你這麼禮貌我真不習慣,何必呢,別上去就成了呀。」
她是大可以用頭就走,但是,這一拖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到大理城。
「這樣吧,你跪下來向我磕幾個響頭,我就放行。」
這樣狂妄的要求,任誰听了都會義憤填膺、面罩寒霜。侯荔握緊泛白的拳頭,一咬牙便甩頭走人。
「嘿,就這麼放棄了呀?」楚媚璃在後頭喊著風涼話。「你不想上去求個姻緣簽了嗎?」
真是見鬼!誰說她是想上去求個姻緣簽了?
她氣呼呼的往來時路走,楚媚璃在劉總管的輕功幫助下迅速擋在她面前。
「真有骨氣,你真的不去觀玉廟了?」她還沒欺負夠呢。
「不關你的事。」
侯荔已經懶得和她多費唇舌與精力。像這般刁蠻的千金大小姐,是半個理字都不講的。
「這樣吧,咱們來談個籌碼如何?五天後是我爹爹的五十大壽,你要是勸得了耿大哥來當座上賓客,我就大方讓你上觀玉廟去。」
她忽地止步,微微的偏過頭。「就這樣?」
「是啊,就這樣。」
「你不會騙人吧?」
「當然不會,有劉總管作證。」楚媚璃盯了他一下。
「是的,我們家小姐可從不騙人的。」劉總管急忙搶白。
「好,就這麼說定。」
語罷,侯荔一下子就離開了他們兩人的視線之外。
「大小姐,天涼了,咱們回去了吧。」
「嗯。」
一吐心中怨氣之後,楚媚璃心情無限愉快,回程路上還哼起曲兒,倒苦了劉總管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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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憂煩的慢慢踱步回客棧,想到今天被楚媚璃奚落了一頓,她不免悶悶不樂。
而耿大娘一瞧見侯荔的身影,便忙不迭自櫃台後迎出來。
「荔呀。」
她看起來十分疲憊,沮喪清清楚楚印在倦容上。
「耿大娘。」
「你去哪兒了?一整天沒瞧見你的人,我還以為你走了。」傅衍梅擔憂又親昵的拉住她的手。
「對不起,我只是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閑逛,因為迷路,所以遲到現在才回來。」
「大白天倒是還好,可晚上就不要隨便出去閑逛了。」她不住地叮嚀。
「我知道。」見座上已無虛席,今個兒的生意還是好得不得了。「大娘,需不需要我幫忙?」
只見傅衍梅正仔細瞧著她。「不用了,你一定又沒吃飯了對不對?」
「我?」
「是啊,你肚子一餓兩眼就無神。」她關心的拍著她肩膀送她上台階。「先回房里休息一下,待會兒我讓小三子送吃的上去。」
「大娘,不用理我了啦,我不餓……」她言不由衷的婉拒著。
「荔○?」
突地,耿識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日過頭,看到他一臉風塵僕僕,擰在眉間的糾結一掃而盡。「我以為你不見了。」
「對不起……」她低垂下頭,從沒想過自己單獨行動會引來他們這麼大的反應。
「好了好了,識涯,你帶荔先到雲倚坊吧。」傅衍梅早看出存在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因此適時的說句話。
雹識涯不由分說的執住她的右手指尖,震亂了她的呼吸與脈搏。
在這大庭廣眾、在耿大娘的面前……
進了雲倚坊,他反身將門扉帶上,劍眉聚攏,在撒手同時將她擁入懷中,閉上雙眸,試圖平息顛簸一天的不安。
「耿大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柔聲低喚,無辜地仰起螓首。「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如果你要回去,一定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他將下顎輕抵在她的頂上發絲,喑啞的聲音里有著不容置喙的掙扎與痛苦,圈住她的大手施力抱緊,兩人幾乎合為一體,連心跳律動都緊緊吻合。明知道他不該這麼對她,卻是情不自禁地有了逾矩的行為。
「……嗯。」絲絲甜意竄進她的心窩里。
或許早在他救了她之時,他們就注定愛上彼此。她膩在溫暖的臂彎里,情願把現實問題一並拋棄,不去管以後怎麼辦。
時光流逝的瞬間,因為小三子的打擾才使兩人分開。
頰畔飛舞著緋紅的美麗,侯荔窘迫地坐定在桌前,小三子納悶的將飯菜一一放上,不明白為何兩人臉上的表情那麼奇怪,一個故作鎮定的佇在那不動,一個羞慚著臉東張西望。
「呃……耿大哥你們慢用。」
「謝謝你,小三子。」這話是侯荔倉猝間說出口的。
「不謝,不謝。」小三子不明就里的回應,搔著頭連連出去。
「耿大哥,你過來坐著吃飯吧。」她忸怩的說著。
雹識涯深鎖著她的形影,黑眸中的固執突然凝聚。他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雙肩逼她正視他。「為什麼不喊我名字?」
「喊你名字?」
「我不喜歡你喊我耿大哥,那讓我覺得很生疏。」
「噢。」她啄起小嘴。
「那你現在喊我名字。」
她想了想,這不難呀。「識……涯。」
「再喊一次。」
「識涯。」
他是孩子氣的,听到她親昵地喚他的名,唇邊有了滿足的笑意。
「讓我了解你,好不好?包括你住大理城哪里,家里有些什麼人,我都想知道。」
他突來的問話嚇得她頭皮發麻。
「這……這不成。」
「為什麼?」
「因為……因為……」因為我住無偷窩,家里每個人都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