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什麼?」
「反正我現在不能說。」她逃避的別開眼。
「直到如今,你還是不肯對我白,我以為……」強大的失落感刀刀削蝕著他對她的片片深情。
「耿大哥,你不要亂想嘛,我……我很喜歡你的,可是……可是我有苦衷,不能跟你說這些。」她芳心大亂的急切說著。
「是不是你在大理城已有婚約,或是心儀的男子?」他俊逸的臉上再沒有一絲情緒,驟然降冷的熱度,兀自燃燒成灰燼。
「當然不是!」她焦灼心痛的拼命搖頭。「我!我會告訴你我的一切,但現在請你不要問我。」
他深吸冰冷的空氣。「好,我不問,我不會再問。」僵硬的扔下這句話,他起身敞開門跨了出去。見他生氣,她起身張口欲言,但他人在眨眼間便已不見,只好頹喪的將話吞回肚子里。
她想他是對的,喜歡一個人,都會想了解關于他的一切。
但她卻什麼也不說,打啞謎似的讓他去猜,讓他不安,這不公平!
天知道她有多想大聲說出口︰她是棄嬰,在名為「無偷窩」的地方長大成人,她有三個疼愛她的哥哥,有一幫嘍?暴她使喚,沒有人和她定過親,因為她是「草上飛」,大家都知道她是個無法無天的鬼靈精。
黯下眼睫,兩串清淚悄然滾落扭紋的指縫間。
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為人正直,她卻是一個小偷。
她知道,她不能再意氣用事了。
第六章
人犬聲息的三更天。
就著天邊那輪明月灑下的光亮,始終未曾合眼的她,撐著一雙已有黑眼圈的黯瞳,靜靜地掀被下榻,把自己從「小草包」帶來的值錢珠寶,統統留在床鋪上。
落寞地回頭凝望滿室的黝暗,咀嚼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點滴,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等到鑾金四臂菩薩到手,歸途也就在眼前。
無聲無息的路步行在走廊上,推開半掩的窗子,她毫不遲疑的雙腳一蹬,在落葉紛飛的和風間,輕輕地彈飛遠去。
來到距望天亭不遠的林間引頸高盼,看守的人一字排開,點了火光來回巡邏,她在心中暗自計量,決定選擇繞遠路,自的另一端上去,才能免去打草驚蛇的顧慮。
馬不停蹄飛奔了數里路程,耗去她不少體力與腳力,但總算讓她發現一條隱蔽在枝干錯雜、坡度陡斜的石子路,雖然崎嶇危險了些,可她實在沒有選擇的余地。
已經無法再以輕功往上躍升,提著一口氣,她改用攀爬的方式循序前進。香汗灕淋、氣喘如牛,若非意志力堅強,恐怕早已累得不支倒地。
時間飛逝,她停停走走、跌跌撞撞,山的高度遠超出她想象之外,樹叢中隱藏的種種危機,是她沒去預設的缺失。
于是,當她抬頭忽而瞧見一排高聳的石牆時,心中的狂喜可想而知。
彼不得筋疲力盡,她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前,來來回回繞著這排石牆找入口,總算看到一扇紅色的大門,門坊上端有塊匾額,大概就寫著「觀玉廟」三個金身大字!
謝天謝地,她終于找到了!
「好吧,跟你拼了。」
休息片刻之後,她勉強的以輕功翻牆入內。
好一座富麗堂皇的廟宇,已經是深夜時分,里頭仍被百盞燭台照得燈火通明。
然而,她卻結結實實被眼前所見情景給震撼住了,沒法兒思考、沒法兒反應、連呼吸都沒法兒的停止了。
很明顯的,這座佛像是用千金重的金子鑄造而成的,那是一個面圓頰豐,耳戴圓形耳飾的女人,前兩手合十,胸前瓔珞由串串寶珠結組而成,頂戴高冠,冠上裝飾華麗,束冠扎帶在頭的兩側上揚飛舞,末端呈魚尾狀,盤腿坐落在一個像是蓮花的花苞里。
令她呆楞的是︰難道這就是君夢弦所說的「鎏金四臂菩薩」?
她難以接受的退了幾步,心中無限惶恐。
是的,這尊佛像肯定就是「鎏金四臂菩薩」,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是用金子做的呢?
天旋地轉的軟腳坐在地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多麼可笑,居然想來偷「鑒金四臂菩薩」。
這下真是欲哭無淚。
君夢弦分明是推托之辭,而她竟信以為更?
就在她恍恍惚惚、哭笑不得的時候,渾然不覺陰暗的角落里佇了一個鬼魅般的黑影,正用著奸詐深惡的冷光掃著她。
「誰?」
她驀地感受那道帶刺的光芒,驚恐地立刻從地上跳起,直覺的退到門邊。
「這更是天助我也,居然會有自動送上門的美人兒。」
一個頭綁布巾,面目凶殘邪笑的男人緩緩走出,他鄙夷諷刺的聲音拂動她的懼意。
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對這個人的身份有了個譜。
「你、你是采花盜顏不莒?」
「正是在下!」他粗糙的皮膚滿是肉疣皺褶,細小的眼楮里充斥色欲,歪在一邊的嘴巴沾沾自喜。「想必你也久聞我的大名,所以夜探觀玉廟,想和我共赴雲雨一番。」
「胡說!你少捧自己的聲名,像你這種人人都恨不得除之為快的采花盜,也是我最痛恨的!」強迫自己絕不能自亂陣腳。如果她三腳貓的功夫打不過他,就算是用滾的也要逃離這座廟和這座山。「哦?」他揚眉一頓,忽地放聲大笑。「哈,要是你嘗過我的床上功夫,你就舍不得痛恨我了!」又朝前一步。
侯荔的背脊已經頂到了廟門的柱梁,她的腳往後一探,觸到門檻,只要跨過去,再用她的輕功一飛,或許還有機會逃過他的魔掌。
突然,她睜大眼望向顏不莒的身後,高興的大喊一聲︰「耿大哥!」趁他分神之際轉身飛奔出廟門。
縱使氣力已絕,她也不會放棄任何求生的希望。
一提真氣攀過高牆,她清楚听到顏不莒在後頭傳來的咒罵聲。
「死丫頭,膽敢騙我!」
順著山勢而下,省卻她不少力氣,但幾度縱落在枝葉間的輕功,猶需聚精會神才能不至于撞到。
「哼,還真有點底子。」顏不莒身形詭譎的在樹林里展開追逐,緝捕獵物的快感讓他的動作加倍利落。「但就算你再會飛,也飛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可怕的笑聲放肆地回蕩林間。
在手腳漸漸麻木與虛軟的情況下,所有腦中所想的都不听使喚,一個踏步落空,她重心不穩的跌撲在枝梗鋒利的草叢里,扎了滿身傷口,痛得當場迸出淚花,卻強忍著不出聲,繼續往前奔跑。
「小傻瓜,你要是乖乖就範的話,老子會讓你舒服點,否則我真要出手不留情了!」
不能停!不能停!她腦中不斷盤旋著這三個字。
無奈她已經累得無法再跑,眼前一黑,顏不莒早氣定神閑地站在她跟前不過五步的地方。
她面色死白的背靠一棵大樹,腿軟的坐在地上。
「怎麼,跑不動了是吧?早叫你不要掙扎的,為什麼你偏不信邪?」
月光中,他的神情獰惡,目光冰冷,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踫了我,只會讓你的下場包加淒慘!」即使死神降臨召告著游戲終了,她仍不改倨傲的厲言厲色。
「那又如何?要是你的死可以讓耿識涯多痛苦一些,我何樂而不為?」
「你……」
「如何?這耿識涯的床上功夫好不好?待會兒你可以比較比較,說不定你會棄他而投向我的懷抱呢,到時我可以考慮不要殺你。」
「住口!不要再說了!」她受不了他無恥的羞辱。「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你不要再廢話連篇了。」「好,那就讓你死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