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听到有人敲門,侯荔匆匆將包袱塞到棉被里,並速速揩抹掉頰上的淚濕。
「誰?」
「是我。」是耿識涯沉穩醇厚的嗓音。
「來了。」深深地吸口氣,她把門打開,眼楮卻不敢直視他,低垂著睫毛,扭絞著手指。
雹識涯一眼就看到擺放在桌上的炖品點心,她動也沒動,直覺意識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還好吧?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想家?」幽邃凝斂的沉瞳,定定地盯住她清鳥水燦的澄瞳。
她心虛膽怯的背過身。「耿大哥……有件事我必須跟你懺悔。」
「懺悔?」
她抖著手把腰間的那張紙條拿出,鼓起勇氣交到他的手中,當下搗住臉哽咽地嘎聲叫嚷。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是我肚子餓得受不了,所以把那只鴿子吃掉,害得你們沒接到飛鴿傳書。」
望著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條,耿識涯震撼不已,大半天都無法說上一句話。
「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我……沒有臉繼續待在這里,我會馬上離開這里。」轉身跑去抽出棉被下的包袱,和耿識涯擦身而過,她一口氣沖出房外,見到走廊盡頭有扇窗子,想也不想就一躍飛了出去。
奔了一陣,來到鎮外一處雜草叢生的荒涼之地,她停下來,仰頭瞻望著那輪皎潔明亮的鉤形月。
「月亮娘娘,為什麼我老是敗事有余?每件事都被我搞砸。我雖然算不上是名門正派,但也不做虧心事,你說,我到底哪里和老天爺不和,她要這樣對我?」她不甘心的大聲喊著。
一瞥眼,她錯愕地呆佇在那。不知何時,耿識涯竟無聲的追上了她,還站在那一動不動。
「你……你是不是想把我抓回去懲治?」她退了一步。
他輕輕搖頭,深不可測的黑眸里有溫柔與諒解。
「沒事了,跟我回去吧,沒有人會怪你的,畢竟你是無心,錯不在你。」
「你騙人!」侯荔才不信,她都想把自己掐死了,他會不怪她?「如果我沒抓鴿子,說不定那三位姑娘就用不著死了。」
「不,不對,即使我們提前得知顏不莒來到貢玉鎮,但也無法完全斷絕他去犯案。」
「你不要安慰我,你心里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難道、難道你不覺得我是個禍害嗎?」負氣的把身子一轉,她抱緊包袱,把下巴頂在布包上。
「不管你覺得自己是什麼,對我而言,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沒有半點虛情假意,凝視著她的背影,他發自內心地坦言。
不爭氣的淚兒在眼眶里似陀螺打轉,閉上眼,眼淚淌成涓涓細流。
特別?因為她肚子餓吃掉了鴿子就叫特別?她更加難過了。
她在哭?
雹識涯無措的亂了方寸,他想安慰她,但要說些什麼好?
見她瘦小的肩膀一再顫動著,他忍不住走上前去輕拍她的背脊。
「好了好了……別再哭了,好不好?」
話剛落下,侯荔抱在懷中的包袱忽地一掉,她撲進他寬大溫暖的胸膛里放聲哭泣。
「耿大哥,對不……對……對不起……我寧願你怪我、罵我,這樣我會好過一點……」她孩子氣的捶打著他。
他只覺一陣天崩地裂的大震動,模糊了兩人交談的話題。盡避她的粉拳還隔在兩人之間,但仍教他的心髒緊縮成一團,屏住呼吸不敢動彈。從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馥郁薰人的芳香,不像脂粉味、不像花香味,似乎是她身上渾然天成的幽香。柔軟的嬌軀半倚在他身上,說他沒感覺是騙人的!他輕嘆口氣,投降的伸出手臂,自制的按住她的肩頭,憐惜地拭去她的淚水。
「你也累了一天,我們回去吧。」
月光下,她的臉嫣紅如醉,澄眸里淚光瑩瑩,密密的兩排睫毛,被動的向上揚著。
「可是……」
「沒有可是,因為我絕不會把你丟在荒郊野外,一個人孤零零的。」他正色凜然的加強語氣。
「……嗯。」侯荔心軟了,況且她也沒有地方去,只得乖乖地彎腰撿起包袱。
「走吧。」耿識涯總算松口氣,唇角往上揚成一道好脾氣的弧形。「回去我請人替你把吃的熱一熱,你應該餓了吧?」
「咦?你听到了麼?」她窘迫的耳根子一熱。
「听到什麼?」
「听到我肚子咕嚕咕嚕叫啊。」
「不是。」面對她,他忍不住笑意。「我注意到桌上東西你都沒踫。」
「喔。」
這真是不打自招,唉……
☆☆☆
翌日午後,侯荔自願的跑去廚房幫忙,像是切切蔥、削削蘿卜、劈劈柴什麼的,唯一難倒她的只有剁豬腳,光是看到那肥嘟嘟的一團腿肉,還得先把黑毛拔掉,她就敬謝不敏。
「小泵娘,這就是你切的呀?」大廚子李大山隨手拿起一截蔥,眼楮眯成細縫。
「是啊。」
「你這個切法,不太對勁。」他拿條抹布把砧板上的碎未撥走。「一般人家都不是這麼教的。」
「為什麼?這切蔥還有分啊。」
「當然有,你看你切的蔥,還沒洗就下刀,除了去頭,尾巴這粗綠的部分你也留了下來,每截長度跟咱們中指差不多,跟那種大雜燴的做法有八分影子。」
「這又是怎麼說?」
「我告訴你,這一般人家切蔥都會去頭尾,把丑的爛的都去掉之後再洗淨,然後呢,若是切蔥花會把較粗的梗再對半剖,切出來的蔥末才會細白女敕綠又漂亮;如果是要切蔥段爆炒,長度也不過拇指這麼些,而你切的,既草率又不漂亮,要是端上了桌,客人會說我們不專業。」
侯荔氣嘟著嘴巴把菜刀劈在砧板邊上。
「李大叔,人家可是好心來幫忙,你講話就這麼不留情。」
「哎呀,我也是好心糾正你呀,怕你一錯再錯嘛。」李大山不好意思的干笑著。
「哼,算了,我不要在這礙手礙腳了。」
走出廚房,傅衍梅正在算帳,看到侯荔仍是一臉笑盈盈的。
「荔呀,是不是廚房不好待,要出來透透氣了?」
「耿大娘,不是不好待,是我笨手笨腳,連切個蔥都被人家嫌呢。」她狀似撒嬌的努努嘴巴。
「怎麼會呢?我倒覺得你會的粗活挺多的,跟一般嬌貴的名門千金大不同。」
「那當然啊,我們家窮,可沒有佣人使喚。」話是這麼說,卻不自覺的想起她那苦命的二哥和三哥。
就在這個時候,楚媚璃那一身像花蝴蝶似的雲裳鑽進了客棧里頭。引頸高盼間,見到耿大娘和那個賤丫頭在聊天,雖然面目扭曲了下,還是故作客套的慢慢走來。
「大娘,請問耿大哥在不在?」
「他和衙門杜老一塊出去忙了,你有事找他的話,晚一點再來。」傅衍梅客氣的柔聲回答。對于這楚大小姐,地方上幾乎沒人敢得罪。
「怎麼,耿大哥成了捕頭!」楚媚璃瞪了瞪侯荔,覺得她待在這兒更是礙眼。
「只是幫忙。楚小姐有什麼急事嗎?」
「哎呀大娘,喊我媚璃就行了,您是長輩,叫我小姐那怎麼擔待得起?」她笑燦如花。「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只不過我听說大家為了這采花盜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所以想盡點綿薄之力。」
「你的意思是……」
楚媚璃壓低聲音的湊到傅衍梅耳邊。「我想去當誘餌。」
「這怎麼行?」傅衍梅嚇一大跳,這事非同小可,她不由得面色嚴肅。「要是有了個萬一,你的爹娘怪罪下來,那是任何人都擔待不起的。」
「反正耿大哥一定會保護我,我才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