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連爭辯都不爭辯的態度使她茫然了。他只是用銳利、深情的眼光看著她,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大踏步走了出去。她眼看著他汽車的尾氣在繞過門口的彎路上吹起塵土,耳听著那離自己漸漸遠去的馬達的轟鳴。然後,她把頭埋在胳膊里痛哭起來。
她擦去臉上的淚痕想,他就這麼走了恰恰說明他們之間的任何情分都飄忽不定。他本來可能對她有難以遏制的,但當他看到她的居住條件,看到她卸妝後的樣子和襤樓的裝束以後,他的憐憫心就超過了。他感覺到她已不再對他的智慧和構成挑戰。
在整個早上應付新的手傷的過程中,她一直叮囑自己,沒有他更好;對目前的處境,她也能和對付自己生活中的其他困難一樣——獨立應付。
幾小時以後,她來到後院,疲憊地尋找著更多的雞蛋。這時她听到屋子里有奇怪的聲音。她把籃子放下,沿著籬笆向屋子走過來,卻奇怪地發現,在前院的被太陽曬得滾燙的草地上停著一輛白色的小貨車,車身上印著電話公司的圖樣。她繞到前院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身穿白色制服的電話公司雇員走進前門不見了。
「嗨!」她大聲叫著迫了上去,差點兒被另一個身穿電話公司制服的女雇員絆倒。她正蹲在門口往開裂門框上鑽眼。「嗨,你們這是干什麼?」
「按電話和傳真線。」嘴上咬著好幾個螺絲釘的女雇員回答說。「你家通往電話局的接線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家里的電線有的要更換。」「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可沒申請接什麼電話,你們馬上住手廠見那人女並不理睬,仍舊繼續她的工作,簡氣得直咬牙。到現在她對人們不听從她的命令還不很習慣。「誰是你們的頭兒?」
那金發女人一甩頭發,向那男人走進去的客廳努了努嘴。簡急忙向客廳走來。那男人正把一架高級傳真機放在那破舊的松木小桌上。簡花了好幾個晚上才把粘在桌子上的陳年老垢擦干淨,然後涂了—上光蠟保護它原來的古色。這是個年輕小伙子,對她的抗議好像根本听不見。「听著,這里面肯定有誤會。」即使愛娃真的急于警告她瑞安已經知道了她的住處,想給這里裝個電話,那她也絕對不會要什麼傳真機。更不用說是這種吊貴品牌的了。「你有沒有帶工作單?」她問道,「我要知道這是誰訂的——」
「我訂的。」
簡再次看到瑞安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幾乎突發心髒病。他進來時還拎著一只大箱子和一台筆記本電腦。他徑自走進她宣稱只有她自己能進的那間最大的、陽光最充足的臥室里上下觀察了一番,然後走進了它旁邊的另一間。他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那笨重的橡木床旁邊的地毯上。
「我需要一台電話和一台傳真機來和我的辦公室聯系。現代科技真是好,我不一定每天去辦公室一樣能指揮工作。我的筆記本電腦可以讓我和彩虹公司保持聯系,我手下又有很多樂于替我參加各種會議的助手。有傳真和電子郵件的幫助,我在這里一樣可以收到他們送到我辦公桌上的報告,或許還能更快一些。」
听起來好像他要搬進來住似的!「你——你在說什麼?」
瑞安好像听不見簡怒氣沖沖的嘮叨,他繞過門廳的那幾個工人,朝他的汽車走去。那車停在貨車另一側更遠處的山坡後面。這次不是上午的那輛豪華的奔馳車,而是一輛比較舊但保養得很好的四輪驅動吉昔車。他彎下腰,伸手從車廂里又拎出一只箱子。簡站在他身後,清晰地看到了他那把牛仔褲撐得圓鼓鼓的臀部。他一回頭,看到了她的目光,沖她微微一笑,她覺得心軟了。
「你真的以為我夾著尾巴走了嗎,簡?」他端詳著她微微一笑,似乎是暗示他看到了她依然發紅的眼圈。「看人就得這樣。事實勝于狡辯。對于像你這樣頑固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現在需要幫助。只要這山不是穆罕默德的……」
那兩個對他們的關系很感興趣的工人把最後一條線鋪設好後,又當場試通了話,然後,他們一邊听著簡對瑞安的高聲質問,一邊不情願地開車走了。
「你休想就這麼搬進我家來。」
「我就這麼搬進來了。」瑞安環顧了一下基本收拾停當的辦公用具,伸了個懶腰倒在那張他給自己選擇的床上。滿床的的塵土立即飛揚了起來,那老舊的沙發床上盡是大鼓包。他不由得做了個鬼臉。「你的床是不是好一點?」
她沒有回答,他就起身自己去察看。在她那沙發床上,他張開四肢,用上下顛了幾下。「啊,這張床是稍好些。」他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正在床邊瞪著他的簡說,「你想不想和我換一下?」
「不!」
他皺起黑黑的眉毛,「或者我們合用一張?」
她移開視線不理睬他的玩笑。「你怎麼啦,簡?難道我躺在你床上你就這麼不高興?」他說著翻過身去用臉在她的枕頭上用力摩擦,並拼命嗅著,好像是在暗示他對他們的氣味是多麼迷戀。
「不許你在這兒!」簡厲聲說,「我不允許!」
「可你打算怎麼辦?叫警察?把我轟走?」他那明亮的藍眼楮里充滿詢問。「這是惟一能趕走我的辦法。」
她正在考慮如何嚴厲回擊他的時候.電活鐘響了。他嘟囔了一句,起身去接電話。來電話的是他的秘書,他立即轉入了工作狀態。他在桌邊坐下,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一邊和秘書交談,一邊打開電腦里的一連串文件。她走進廚房,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摔的東西來表達她的憤怒,但是自己的手又不配合。她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只剩下小聲嘟囔了。她的默認態度使他認為她是很樂意他追逐她的,而這一點又離事實並不太遠。但是,她決不能做他一時發泄的對象!
「吸塵器在哪兒?」
她跳了起來。「什麼?」
「我想把我的屋子打掃一下,還有床上……你把吸塵器放哪兒了?」
「沒有吸塵器,」她得意地說,「只有一台老式的地毯清理機,」他的嘴張大了。「你要是敢再訂一台來,我就立即把它扔到海里去!」
「你總喜歡毫無道理地犯橫,是怎麼回事,簡?」雖然穿著皺巴巴的T恤和短褲,她還是拿出最傲慢的姿態對瑞安說︰「怎麼啦,瑞安,過慣了舒適生活就一點苦也受不得啦?我想用不著我叫警察,不用多久這里的生活就替我把你轟走了!」
他聳了聳肩膀轉身而去。她沖他的後背大聲說︰「記住,用電用水也要節約!另外你還得自己做飯,我可管不了你的飯菜!」
門廳里傳來一聲吼叫。不一會兒她就听到了地毯清理機的聲音。她看著他把床上的褥子拿到院子里拍打,就像她兩周前剛來的時候一樣。那揚起的塵土使他的黑頭發都變白了,她看著看著,禁不住笑了起來。見他走回來的時候,她止住了笑聲。他在一個小壁櫥里翻出一塊亞麻床單,就把它鋪在了床上。收拾好後,他開始在屋子里四處察看,尋找建築的隱患。為了回避瑞安到來的別扭感覺,簡拿了一塊毛巾,拿了一本「自己動手」的畫冊,來到海灘上。可是瑞安也跟了過來,坐在她身邊不足一米遠的地方。他身上只穿了一條游泳褲,使全身上下再沒有什麼想象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