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這麼安靜!閉上眼楮,她听到了風的流動,听到了草叢里蟲的鳴叫,抬頭,睜開眼,看到了滿天閃耀的星辰,以及那一條如瓖滿鑽石的銀河。
長時間在陰霾的城市里工作,受了燈紅酒綠的妨礙,她幾乎忘記在她遙遠的頭頂上,有著單純的美麗,只要抬頭,就能瞧見。
「很美吧?」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黑雪君驚訝往後看,不知何時,白永健竟已靠近她「十尺」之內,而且還逐步靠近。
她不自覺的往後,露出一臉的警戒。
他瞧見了,不再往前,然後手指向天空,「瞧,有流星。」
是有條光在夜空里殞落,但她只瞥了一眼,沒心欣賞或贊賞,「休息夠了,可以走吧?」
「何必這麼急,好好的欣賞一下風景啊!你瞧,天上的星星多美,地上的星星更美。」
把她當笨蛋呀!
「地上哪有星星?」她啐道。
「你站在這里好一會,難道沒看見?」他好訝異她竟視而不見,「這周圍都是螢火蟲呀!」
是嗎?她——張望。
確實是有無數光點在黑暗中流動著,怎麼她剛剛沒發覺?難道她的視力有問題?
白永健瞧見了她的愕然。
——「這跟心有關吧?」他張開手臂,彷佛擁抱美景似的說,「有人不願意瞧見,有人太忙無心瞧見,你是屬於哪一種?」
是前者,她一向知道,也無奈的接受這樣的自己,但她不會向任何人承認的。
「是什麼蒙蔽了你的雙眼,黑雪君?」他輕柔的嗓音飄進她的耳里,帶來陣陣茫然。
仇恨,仇恨讓她漠視了-切。
「這樣的你,快樂嗎?」
她是不快樂,但又能如何?身為那老頭剩下的唯一命脈,她早就沒資格得到快樂。
「你想得到快樂吧?」白永健望著月光下她那張沉靜的臉龐,似乎有著無限哀傷。他想……想知道原因,不為什麼。
「廢話少說。」她抽出根菸,點著火抽著,好消解那不斷上涌的苦悶。「現在是冬天,螢火蟲應該死光了。」她說,不願看見到處飛來飛去的螢火蟲。
白永健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要否認擺在眼前的事實?」伸手一抓,抓了一點光明握在掌中,「那你說說這是什麼?瓢蟲還是鬼火?」
黑雪君轉開頭,當然知道那是螢火蟲,在不該出現的季節出現的螢火蟲。
「答案還是螢火蟲,你心里清楚。」他張開手掌,一明一滅的光點眷戀的留在他的掌中,「確實,現在是冬天,它們不該出現,但因為聖嬰現象的錯亂,它們出現了,讓我們意外的瞧見這般美景。」他微笑的看著四周浮動的流螢,還有滿天星光,「黑雪君,你不覺得人生有很多驚喜嗎?」
不覺得,地更用力的吸菸,「你真有時間悠閑賞景,都不擔心你妹—…可能正遭那老頭的毒手,已經變成男人?」
他知道她是故意提醒他,笑容未減的轉首向她。「他是你爸,為什麼要叫他老頭?」
「因為……我高興。」把菸丟在地上,用力踩熄,「好了,蘑菇夠久了,我們出發吧。」黑雪君往車子走去,不想跟他鄉談,因為每次跟他交談,都讓她思索到她的生命,讓她察覺到她的失去,發覺她可以得到更多……
她不喜歡這樣!一點都不喜歡。她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任何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目前唯一月兌軌的只有他——白永健。
但她可以很快解決的,她相信,她一向如此。
「讓我為你服務。」白永健超過她往車子而去。
她以為他是要為她開門,但不是,他一溜煙的鑽進車子,佔據駕駛座,還不忘記把側門打開,請她並坐。
「出來。」黑雪君站在車子外面沉聲說。
他搖頭,「我來開車吧!坐你開的車會讓我想吐。」
「那你就吐光了再上車。」她有種感覺,他的鳩佔鵲巢是有計畫的。
他再搖頭。「這不好,坐你開的車會讓我有股尖叫的沖動,你不想听到這種噪音吧?」
的確,吵死了。
「所以讓我開車,我發誓會安安全全、舒舒服服的把你送到目的地。」
她應該-拳揍過去,省得說服他,但她沒有,只是看了他-眼後,妥協的走到後車門坐了進去。她為什麼听他的?因為老大是她,她可不是他的司機。
但她在上車之前,注意到車子底下什麼穢物都沒有,剛剛他不是大吐特吐?產品呢?
沒有。
他裝吐?
雖然沒體力,但他可能是只狡猞的狐狸。她想。
她坐進車子,然後怒目瞪他。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捏了捏雙頰,露出-瞼無辜親切的笑,「還是我的臉上有什麼?」
他裝蒜。
她知道,卻不想去戳破,一個念頭在心里凝聚—他很聰明是吧?或許可以成為她的助力,成為她計畫的一部分,這樣可以更殘忍的撕裂那老頭的夢想!
嗯,這比讓那老頭斷了管她婚事的念頭更有趣,也更有力。或許她不必這麼急著擺月兌他。
「那我們走羅!」白永健踩下油門,讓車子輕輕滑了出去,前往這山里最寂靜的地方。
一路上,黑雪君都在沉思她的新計畫。
第六章
白永健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他們的目的地竟然是尼姑庵!
他與黑雪君並肩走在一位師父後頭,穿過重重回廊,他邊走邊忍不住東張西望,的確,這是個尼姑庵,他沒搞錯,他瞧見了諸多佛像,還有其他在三更半夜就起床念早課的尼姑。
她找她爸,找到尼姑庵來?有沒有搞錯?白永健壓低聲音跟她說︰「你爸不會在這里,這里不會收男人的。」雖然不是佛教徒,但他還有基本的常識。
「誰知道?」黑雪君的聲音依舊鏗鏘有力,「那老頭什麼事都干得出來,對他來說,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也不可能在尼姑庵里大享艷福吧!「你會不會想太多?」
她瞄了他一眼,「就因為我想得多,才能活到現在。」
他暗自咋舌,不再多說,雖非黑道中人,也略微听聞黑道中事,再加上听了被「種」的阿土敘說一番往事,他知道她經歷了許久戰火。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因此更強大、更殘酷、更無情,但他卻覺得她也因此更加脆弱,不然她何必重重保護自己,嚴重到把種種良辰美景視而不見的地步?
一開始,他怕她;但現在,他開始同情她。為什麼差異這麼大?他想是因為他開始了解她,只是他了解多少?
「到了,淨心已經在庵堂等你。」帶領的——雙手合十在胸前一拜,隨即走了開去。
白永健苞著黑雪君走進庵堂,瞧見蒲團上坐著一位已經剃度的中年尼姑,面容慈祥的閉目念經,邊轉動手上的佛珠。
「黑風堂呢?」黑雪君粗聲不客氣的質問。
太粗魯了,白永健想。
那尼姑震了一下,張開眼哀傷的望著她。「他不在這里,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這尼姑跟黑風堂有關系?實在看不出來。他想。
「他有寄放任何人或東西在這兒嗎?」她又問。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黑風堂不能留下來,但他妹可以啊,對個女人質來說,這尼姑庵的確是個很好的放置處。這黑雪君不笨嘛!
「沒有。」淨心師太這麼說,讓白永—好生失望。
「你敢對你日夜膜拜的神佛—誓?」黑雪君還是質疑。
白永健多想沖口說︰喂,喂,你太過分了,多少尊重一下出家人,至少出家人是不能說謊的。不過話說回來,現在世界五彩繽紛,和尚與尼姑同居,生下一大家子的也不是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