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的興致很高,畫了幅天上冰冷的月,映照著凡間寒冷的風。
靈感來自何處?
不知,反正是平白無故的躍上他的心房。當他畫得興致正濃時……
「砰!」一聲巨響。
他轉頭本想大聲喝斥,卻見到王妃雪白著一張臉站的門口,白衣上沾染著驚心動魄的紅,像是血。
他急忙地奔過去,「王妃,發生了什麼事?」
秦可風突然舉起手,手上竟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別叫我王妃!」她的聲音冷冽地道,「我不該是王妃,這一切都錯得離譜,從今天起必須修正。」
李央不明白,「王妃,你別說了,讓我叫大夫來看看你的傷勢吧?」
「受傷的不是我,是你的王爺。」她冷然地說。
他的嘴巴咧得好大,「王爺?」
「對,我把他刺傷了。」她揚了揚手中的匕首。
他的想法是——他們游戲玩得太過火,這下終于玩出問題了。
「為什麼?」李央還是要問。
「因為……」她淒涼地笑道︰「因為他是我的仇人,他殺了我爹、逼我娘自盡、屠殺我的族人一百多條人命,你說我該不該殺他?」
這是什麼跟什麼?李央听得更糊涂了。
「王妃,你一定是弄錯了。」
她搖著頭後退。
「我怎麼會弄錯呢?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怎麼可能弄錯?李央,去把你的主人救醒,調集所有的兵力保護他,因為我下次再見到他,可不只傷他一條胳膊而已。」
為了表示她說的不假,她一甩手,匕首像利箭般射了出去,削下李央幾絲鬢發,然後插進他身後的木柱。
「李央,記住了,下次再見到你主子,我可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說畢,她迅速地飄遠,才眨眼,已不見她的身影。
李央沖到門口,只見到門外雪地上有一行足跡,證明他沒有做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爺要他保護王妃,王妃卻要他保護王爺,他們是鶼鰈情深,還是仇深似海?
第八章痛不欲生
雲鬢亂,晚妝殘,
帶恨眉兒遠岫攢。
斜托香腮春筍女敕,
為誰和淚倚闌干?
——《搗練子》•李煜
她听到下人們說王爺傷還了,但卻為了失蹤很久的王妃落落寡歡。
從他們的口里,她知道朱見雲以「歹徒綁架」來交代她的失蹤。他真是仁心仁德呀!如此為想殺他的「殺手」設想。
「喜兒,優蓮今天請假外出,你能不能代她的班?」廚房的嬤嬤這麼問她。
秦可風已經混到王府的廚房七天了,憑著她向師娘學過的易容術的幫忙,沒有人認得她。
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的王妃在王府的廚房里打雜,且伺機要干掉他們的王爺。
她臉孔丑陋,「跛」著腳點點頭,用沙啞的聲音問︰「我要做些什麼事?」
「首先,先到王妃的房里,把房間打掃干淨,說不定今天王妃就會被王爺救回來。」
「然後呢?」她默然地問,拼命壓抑想開口嘲諷的沖動。
「然後回到廚房來,幫忙準備後天王爺的超度法會。」
她頷首,「好,我這就去。」
她跛著腳,緩緩地走出廚房,往她早就熟悉的房間走去。
一路上,僕人來來往往,臉上都不敢顯露愉快的笑容,原因是王妃不見了。想到這,她就覺得很諷刺。
走到半途,她遇見一個老婆婆在焚香祝禱上蒼,口中喃喃有詞,內容似乎和她這個王妃有關,她忍不住好奇,湊了過去。
「婆婆,你在拜什麼?」她開口問。
「我在拜老天爺,趕快把王妃還給我們的王爺呀!」老婆婆把香插好,對她遺憾地搖頭,「王爺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姑娘,如果王妃就這麼走了,我們怕王爺又會離開洛陽了。」
她在心里冷哼,難道他還能回去再當一次和尚嗎?
「為什麼你們這麼愛戴王爺?他以前不是很壞嗎?」這是她不解的地方,為什麼這里的人們這麼輕易就忘了朱見雲以前犯過的錯?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王爺他改了,不但改得徹底,還善心地保護大家,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但就我看來,與其為死人計較,還不如多為活人造福。」
秦可風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好一句「與其為死人計較,還不如多為活人造福」呀!
是很有道理,但那些死去的無辜冤魂難道就白白冤死嗎?
她想到她的爹、她的娘、她的族人,想到夢里的地獄……人家說冤死的人會在枉死城里受苦,她所夢到的地方,或許就是……
「婆婆,如果你有親人被他害死,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所謂沒生病的人,怎麼知曉生病的痛苦?
「誰說我沒有?我的小兒子就是被以前的王爺處死的,雖然說我兒子也有錯,但那懲罰也太嚴厲了些,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難過。」老婆婆說著,想起來往事。
「你兒子做錯了什麼事?」
「我兒子是王爺的馬夫,一不小心,讓王爺的愛馬生病……」
「所以,他就處死了你兒子?」她越听越氣憤,馬命竟然比人的性命還重要!
「唉!餅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王爺已經親自跟我賠罪道歉,也承諾會好好照顧我跟兩個孫兒,這樣……就夠了。」老婆婆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好想破口大罵老婆婆太過愚蠢,區區一個道歉和承諾,就可以抵過一條寶貴的生命嗎?
「婆婆,你未免也太好商量了,要是你兒子在九泉之下有知,怕不哭泣自己很沒價值。」說著,她就要拂袖而去。
可老婆婆的低語還是傳進了她耳里。
「不然要我怎麼辦?老是記得恨,每天都睡不好,還不如放下來,日子比較好過,反正死都死了,再怎麼恨,死去的人也沒法再活過來……」
可她已經恨了十所年,要她放下,學老婆婆寬大為懷……老實說,她沒那胸襟。
閉過一個彎,王妃的屋子就在面前。
她遠遠地就望見李央走了進去,「王妃」不在里頭,李央進去做什麼?
秦可風悄悄地靠近,在窗戶邊听到談話聲,是李央和……朱見雲!
她屏住呼吸,自己地聆听……
「王爺,屬下已經憋了很久,求求你告訴屬下,為什麼王妃要殺你?王爺,你倒是說說話呀!你們在淒涼山的時候,感情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到了洛陽後就變了?王爺?」
「可風是為了我以前犯下的罪要殺我。」朱見雲長嘆一聲道。
「罪?哪一樁?」
「秦家村,你記得嗎?十幾年前,我追緝叛賊時經過的村莊……」他寧願不曾到過秦家村。
「秦家村?等等,讓我想想……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在我們走後遭叛賊屠殺全村的那個秦家村?」
什麼?難道屠殺秦家村的不是朱見雲?秦可風听得心驚。
「是啊!」他嘆了口氣。
「可是,那些人的死怎麼能怪王爺?他們又不是王爺殺的。」李央為自己的主人抱不平。
「我也算是間接的凶手,我沒先抓到叛賊,才讓他們有機會行凶,不是嗎?再說,可風恨我,是因為我在那個時候殺了她爹。」
「你說那個當時沖過來的農夫?」李央依稀有那個印象,但對他來說,那也不能算是他主人的錯,「可是,是那個農夫先跑過來的,王爺你是為了自衛……」
「但那也太過頭了。」他深深的懊悔,年少的時候,他做事老是過于極端。
「但那時候,王爺不只要追緝叛賊,還要小心某些人派出來的殺手,那個農夫突然沖過來,不禁讓人誤以為他是叛賊或是殺手,王爺,你並沒有錯,是那個農夫太莽撞,你那時只不過是正當的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