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風的眼里盈滿悲憤的淚水,她爹的死原來只不過是一個疏忽,一時的錯認,是防衛過當?
「再說,就算王爺沒失手殺了那個農夫,他也遲早會死在叛賊的手上,那麼王妃要找的仇人就不是你了。」李央就事論事地分析。
「李央,你不用為我月兌罪,我確實親手殺了她爹,這是事實,任誰也改變不了。」
沒錯,是他親手殺了她爹、逼她娘自盡,不管當時他的原因和動機是什麼,確實是他殺了她爹,毀了她的一生!秦可風心中打定主意。
「王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老天爺愛捉弄人。王爺,你不要因為這樣就想以死償命,讓王妃來刺殺你,我不允許!」李央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哭意。
她的心里也滿是酸澀,但她還是不能放棄,簡單的一句「老天捉弄」並不能磨滅他曾殺過人。更何況,他錯殺的人,又何止她爹,至少還有剛剛那婆婆的兒子。
「李央,你忘了我的吩咐嗎?」朱見雲的語氣轉為犀利。
「屬下沒忘,王爺要屬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護王妃安然;但屬下也沒忘,王妃要屬下率兵保護你。屬下左右為難,不知道要听誰的,日日思索夜夜煩惱,吃不下,睡不著,痛苦得很,與其看你們兩人自相殘殺,還不如現在就讓我一刀了斷自己算了,嗚——」
「這有什麼好哭的?」朱見雲輕斥。
連她自己都想哭,原來他連她的後路都想好了,就算她現在沖進去一刀刺死他,她也不會是凶手,還是他昶王的王妃。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對她這個仇人這麼好?
她的心,狠狠地顫抖著。
他的柔情將她淹沒,令她想浮出水面,又想沉浸其中,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得好好地想想。
她離開了昶王府,一路往佛寺走去,路上善男信女無數,個個一臉笑意,她不得不承認,在昶王的勢力範圍里,百姓的確是安居樂業。
她曾听過這幾年,哪處有旱災,大批的久遠馬上到;哪里有水災,義兵立刻趕去救災。昶王還特別注重農民的生活,減賦稅、輕民役……人家說,這里是大明最安定繁榮的地方,一切只因昶王以仁義治理。
仁義?現在的昶王的確是有仁有義,但她能因為現在他的仁義,而忘了他以前的殘酷嗎?
她在佛前跪下,迷惑地焚香詢問佛神,「我到底該怎麼辦?到底能不能原諒他?」想著他的好,又記得他的壞,她滿懷無助地擲交——
一正一反,連神佛都要她原諒他嗎?
她其實是想原諒的,畢竟那是她深愛過的丈夫,但……
「師妹?」
一抬頭,就看見她師兄成安嚴肅的臉龐。
「果然是你,你這副丑陋的扮相騙得過別人,但騙不過我,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吧?」
說著,也不給她說不的機會,他拉著她遠離人群,到寺旁的一克大樹下。
「師妹,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昶王還活得好好的,你是怎麼報仇的?」他嚴厲地指控她。昶王一日不除,他擔心師妹會離他而去。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費心。」她甩開他的手。
「我听說了。」
「你听說了什麼?」
「昶王有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王妃,那王妃在不久前流產了。」成安看著她的臉色瞬變,「不久後,有歹徒闖入王府,刺傷了王爺,把王妃擄走了,現在下落不明。師妹,這王妃……就是你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但成安拉住她的手腕,逼著她轉身,「師妹,你不用否認,我向王府打听過王妃的長相,確實就是你——秦可風。」
「是又如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真是不知羞恥。」用力一摜,他伸手指責,「原先你不知道曉過那和尚就是昶王也就罷了,我不怪你。但你後來知道了,不但沒有為你父母族人報仇,還恬不知恥的跟他同床共枕,當起王妃來了。難道為了榮華富貴,你就把血海深仇忘了嗎?」
不,我沒有!她在心里抗辯,但表面上仍是沉默無語。
「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你慘死的爹娘?怎麼對得起百余個冤死的族人?虧得你這十幾年來日夜苦練,全都枉費了!」成安厲聲指責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她捂住耳朵大叫,額頭冒著冷汗,腦海里浮現那一幕幕血腥……
「不,我偏要說。」成安堅定地說︰「師妹,你愛上那個昶王了,是不是?所以你下不了手,所以你心軟了,所以你決定不報仇,跟他當對交頸鴛鴦?」
她劇烈地搖頭嘶喊,「不!我沒有、我沒有。」
「沒有?你敢對天發誓會取他的性命,發誓用他的鮮血祭拜你秦家村百余條的冤魂?」
「我敢!」她馬上伸出手,仰頭向天,「我秦可風對天發誓,定將昶王……」她的語氣卻遲疑了。
「怎麼不說了?」成安咄咄逼人。
淚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適才李央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你果然不想報仇了。」成安失望地搖搖頭,更嚴厲地斥責,「你爹娘若在地下有知,一定後悔生了你這種女兒,竟讓耽溺婬樂,把親人被殺的仇恨都給忘了。」
「不,我沒有!」眼淚溢出了她的眼眶,「師兄,我沒有——」她嘶吼。
「不,你就是有。我為有你這種師妹為恥,你不幫你爹娘報仇,可以,那由我來為伯父伯母報仇,然後在秦家村的廢墟上撒上那畜生的狗血!」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不,師兄,不要!」她拉住成安,「朱見雲的命是我的,我不許別人比我先動手。」
「哦——你是要保護他,還是要他的狗命?」成安冷諷道。
「我……會要他的命。」
「什麼時候?」成安硬逼她立刻給他答案。
她的淚墜地,她的心也碎了,「今天……明天……總之,在著三天之內。」
「好,我就再相信一次,我在城東的土地廟等你,三天之內,我要听到成功的消息,不然,我就親自動手,到那時候,你我師兄妹的情誼——一刀兩斷!」他決然地甩開她的拉扯,轉瞬間消失蹤跡。
徒留她站的冷冽的風中,頰上的淚水成串掉落,喉中的哽咽不止。
她顫抖的手從懷里捧出他送的水晶念珠,這麼的晶瑩剔透,這麼的純白無暇,卻又是這麼的溫暖,此刻的她好象捧著他的心。
她實在不想讓這串念珠的主人流血,卻又不得不。
仰望著天,冰冷的雪紛紛飄落,落在她的發上、臉上、心上,寒冷的感覺從腳底往上蔓延,她清楚地感覺自己正在死去,因為,她扼殺了她的愛……
「優蓮,這些膳食我幫你送去給王爺吧!你生病了,應該好好休息。」「喜兒」,應該說是秦可風沒讓優蓮多說什麼,就把東西從優蓮手中拿走,「去,去,去歇息,你的活我幫你做,你安心吧!」
優蓮滿臉感激,「喜兒,真是謝謝你。」
「別想這麼多,你去睡吧!」她扯出一抹親切的微笑催促著,看著優蓮的背影走遠,她默默地在心里說聲——對不起。
在送食的路上,她從懷里模出一個小瓶子,從里頭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到湯碗里頭。
粉末遇水即化,無色無味,是師娘精心研究做成的成果,號稱「三日春蠶」,喝下後,半刻之內立即發作,四肢百骸如同被蠶所噬,又痛又癢,脈象卻又平穩正常,無藥可救,除了……她懷中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