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確是很長的時間,但她更關心——
「孩子呢?」她喉嚨干澀地問。
優蓮露出一臉的遺憾,「王妃,你不要難過,你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有機會。」
「孩子呢?」
優蓮猶豫了一會兒,「孩子他……他死了。」
丙然。她黯然地閉上眼楮,就連他們的孩子也承受不住他們之間的仇與恨,所以,選擇離開這個世間,離開這麼矛盾的父母。
也罷!不生下來或許更好。
從今天以後,她跟他之間,再也沒有什麼永久的羈絆。她應該可以專心真人地執行復仇。
「王妃,你不要難過,你跟王爺一定很快就有孩子了。」
「再也不會有了!我跟他之間,不能有孩子、不能再有任何關系。」她喃喃低語,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般流下。
隨著孩子的逝去,過去的仇恨洶涌地向她襲來。
她牢牢的記得那一場腥風血雨,還記得他在孩子流掉之前,硬是壓在她身上,殘忍地說——我是昶王,我是朱見雲,我殺了你的父親,還逼你娘自殺,還逼得你掉落溪里,你記得嗎……我親愛的可風,你愛上我了,難道不是嗎?你根本下不了手殺害你的愛人,更何況我還是你孩子的爹。
現在,他誰也不是。
「王妃,你為什麼這麼說?」優蓮不解。
這筆仇帳,只需要他們兩人清楚明白就夠了。
「下去,不要煩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王妃,你搖還沒喝,而且你也該吃些東西好恢復體力。」優蓮盡責地提醒道。
「夠了!我不要吃,我不要喝,統統撤走。」
話一出口,她轉念一想,再這樣下去,她只會繼續衰弱,什麼時候才有體力復仇?
「等等。」她出聲制止了優蓮的動作,「擱到桌上吧!我待會兒餓了再吃。」
優蓮的臉上露出喜色,「那這藥呢?」
她費力地撐起上半身,「拿過來,我喝。」
他听下人們說了,可風終于開始進食吃藥,再沒有嘔吐的情況,健康恢復的情況良好。
他們也說,王妃會這麼努力,一定都是為了王爺,想再為王爺懷個孩子。
朱見雲只是微笑,什麼也不多說,只是在佛堂里念阿彌陀佛。
但今日,他的心靜不下來,滿腦子想的是她的情況,想看她的特別強烈,特地吩咐大夫開了方讓她睡得很沉的藥。
在夜深人靜時,他踏雪而去,悄悄地打開她的房門,靜靜地佇立在她的床畔。
他眷戀地看著她安詳的臉龐,腦中回憶著在淒涼山上的甜蜜,他多希望時光就凝結在那個時刻不動;他多希望生來只是個平凡的農夫……
太多太多的希望,到了最後都變成絕望,他的世界原本就到處都是敵人,如今再添上一個她——他的妻子。
這樣的生命很無趣,也很苦。
苦海無邊,何時能得解月兌?
他伸出手指,撫模著她細致的臉頰,他最愛這樣模著她,溫柔的觸感從手指傳到心窩,一點一滴地添滿……
「可風?」他輕喚道,欣慰的看到她臉色豐腴了不少,「今生今世我欠你的,我這輩子還;只希望下輩子我們還能再做夫妻,而且是平凡的夫妻,不再是仇人。」
她的眼楮陡然睜開,看著他的眼里有堅決的殺意,讓他訝異地縮回手。
「你怎麼……」
「我怎麼沒睡著是不是?」她撐起上半身,「因為你的僕人們很高興地對我說,你今晚要偷偷地來看我,建議我不要喝那碗藥,把握機會要回你的寵愛。是啊!我當然會把握機會,但我要的不是你的寵愛。」她手一揚高,一把銳利的匕首握在手上,「我要的是你的命!」
她迅速地掀開棉被,向他撲掠而去。
他閃過要命的一刺,再閃過她狠絕的回擊,連續倒退十數步,驚訝地看著她。她變了!變得對他無情無愛。
她陰狠地笑了,「現在,你能說我下不了手嗎?你能很肯定地說我愛著你嗎?呵呵呵!」
「阿彌陀佛。」他雙掌合十一拜,「恭喜你沖破情關。」
她一愣,「這可不是好事,我要的是你的命。」她不喜歡他這麼平靜,好像事不關己。
「我說過了,我的命是你的,你要何時來拿,隨你。」
「是嗎?那我現在就要!」她飛撲過去,她一定要逼他露出原形。天底下沒有人可以把生死看得這麼開,她不相信他真的不在乎。
但他真的一動也不動,那雙眼直直地看著她,眼里充滿了……「情」!
她在他面前一個緊轉,臨時改變了主意,將匕首狠狠地刺進他的左臂,鮮血汩汩地流了下來。
他的臉色蒼白,她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痛嗎?」她起初是擔心地詢問,然後想起自己傷害他的原因,馬上硬聲地嘲弄,「很痛吧?」
他皺著眉頭,捂住匕首造成的傷口,老實說︰「很痛。」
「死亡比這個更痛、更恐怖,你怕嗎?」她「假裝」憐憫地詢問。
「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死亡的滋味,他每夜夢見的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這死亡的滋味,他早已嘗過千萬遍。
「既然怕,為什麼不大聲呼叫?叫人來救你呀!」她嘲諷道,如此輕易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不值得,也沒有復仇的快感。
他固執地搖頭,「這樣你就變成了凶手,會被通緝。」
可惡!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為她著想,為什麼他就是不明白,她是他的敵人,他應該要大聲嚷嚷,呼喚他那些忠心的部下保護他,圍剿她這個刺客,好讓她有機會奮勇殺敵,在鮮血的沐浴下,取下他這污穢惡魔的性命!
但他現在卻慈悲得像個佛,心甘情願地雙手奉上自己的性命。
可這樣的命,她不屑「取」!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她冷硬地警告他,狠下心腸,把匕首再用力地往里插。
他驚喘一口氣,這樣的折磨真的很痛,但他並未出聲求救。
「你叫還是不叫。」
他仍然舉止地搖頭。
「想要我的命,現在就拿吧!這痛,對我來江是稀松平常的使,我天天都挨受著,根本不算什麼。」他伸手輕撫向她的臉頰,面露微笑,「但我不能讓人目擊你行凶。」
天哪!這樣的人為何是她的仇人?她的手,稍稍的松了。
「你說你天天都挨受著,什麼意思?」她不解。
他苦澀地笑了,「可風,我也有噩夢。在夢里,我是殺人的人,也是被殺的人,我也曾是你爹,大刀砍過我的身軀……」他淒慘地笑了,由于失血過多,讓他的意識有些迷幻。
「這一切……都怪我奢求太多,我只不過是個村姑生的孩子,能夠成為王爺已是萬幸……我千不該,萬不該奢望所有的人都認同我……就算我再……再怎麼努力,我還是比……比不上皇兄……比不上皇後生的孩子,為了我的……貪欲……喪失了多少的性命……」他的意識漸漸模糊。
她的臉色驟變,他造下殺孽是因為他需要認同?是因為他在宮中沒有安全感?
「可……可風,殺……殺了我,為那……那些人報仇。」他喃喃地低語,說完後便陷入昏迷。
她看著他的容顏冷笑,她是來取他性命的復仇者,如今,卻變成解放他月兌離苦海的仙子?!
不!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他想痛快地死、想以死償罪,他不讓他如意。
李央有一個嗜好,那就是畫畫,他常趁著夜深人靜時,一個人悠閑地磨墨揮筆,不講究名家的筆法、不求寫實,只是簡單的揮毫,把他心里的景象揮灑出來,反正只有他自己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