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令風還記得那皮鞭打在他身上的羞辱,痛是沒什麼,但那受辱的不甘,卻怎麼也抹滅不了。時過多年,那股很意仍然在他心底躍躍欲動,他曾吶喊著要實現當時憤恨的詛咒——你就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則,我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對!他就是要讓她生不如死。
既然要讓她生不如死,又何必讓她有機會再被眾星拱月?
轉過身,他大步離去,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形成,看來他對她冷落……還是不夠。
宇兒老成地嘆了一口氣,「大人的心思真難懂。」他又加了一些小枯枝到火里。「每個人都喜歡折磨自己。」
儀兒就著火烤手,「哥,你又在說什麼?」
「胡說八道!」風遠揚冷笑,「別忘了,你以後也會是大人。」他踢了踢宇兒的,然後又轉頭看向莊月屏,「我的好姊姊,這有什麼好想的,干嘛考慮這麼久?幸福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這個丈夫不理你、不愛你,休了再找一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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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月屏嚇白了臉,「休夫?」她萬萬沒想過這個。從小案母耳提面命,姨丈、姨娘也再三宣示——她莊月屏從一出生就是嚴家的人。
「舍不得?」風遠揚偏著臉。
莊月屏兀自呆愣著,心思千回百轉。嚴令風待她之壞、之殘酷,任何有理智的女人都該遠離,否則就像風遠揚說的那位小玉姑娘一樣傻。但離開雷風堡就等于離開她的家,這里有她的回憶、她的夢,以及她的……罪呵!
「既然舍不得就要設法挽回他的心呀!」
怎麼挽回?他是那麼的恨、那麼的氣、那麼的不在乎她啊!
她無奈地搖搖頭,「算了,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
兩個「男人」同時嘆了一口氣,「真是傻呀!」
莊月屏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能下床走動,也能自己走出屋外透透氣。她徐緩的走向菜圃,正想蹲子幫忙宇兒他們除草,卻被風遠揚的大叫阻止。「我的姑女乃女乃,你不要那麼勞碌命好不好?要是再病倒了,麻煩的可是我,你去旁邊坐著曬太陽。」
她只好歉然的笑著,坐在菜圃邊的小凳子上。
太陽暖烘烘的,照著她的身子漸漸暖和起來,耳邊傳來鳥兒的嗚叫聲,暖風吹過,帶來無邊的寧靜,她的雙眼不自覺地閉了起來,昨夜被挑起的哀愁也彷佛隨風淡去。
突來的一陣嘈雜人聲破壞了這幅祥和的畫面,其中一個似曾相識加上特大的嗓門,讓月屏倏地睜開眼。
「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急死人了!」
她訝異地望向聲音來源,心中滿是疑惑,這園子有多久沒人理睬了,怎會突然來了這麼多人?
風遠揚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前頭去了,並且大聲嚷道︰「哪里來的小偷?」
宇兒和儀兒與莊月屏面面相覷,不到一會兒,就有一群人蜂擁過來,「夫人,你在這里做什麼?」
莊月屏轉頭一看,這才認出帶頭的那個人就是雷風堡的總管,在她年輕得意的時候,他對她極盡諂媚之能事;在她婚後失意的時候,他馬上見風轉舵,對她冷眼相待不說,甚至嘲笑她是個棄婦,這輩子就待在冷宮了此殘生吧!
這種翻臉不認人的勢利東西,居然還有臉來見她?
「總管,你有什麼事?」憶起往事,莊月屏的臉色自然冰冷了起來。
總管見到莊月屏的臉色,心中暗叫不妙。當初他失算了,他以為這位小姐幼時仗勢欺負堡主,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就算堡主娶她為妻,也不會給她好日子過;果然,堡主婚後立即把她打入冷宮,原以為她此生永遠不得翻身了,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堡主便吩咐他去請夫人一起用晚膳。
這下子差點沒把他給嚇死,他還以為堡主突然回心轉意要寵愛夫人,如此一來,那他可慘了,他錯待夫人的事就算堡主不生氣,以夫人以往那驕縱任性的脾氣,也一定是有仇必報,讓他的日子非常難過。況且,要是堡主因此察覺到他動用堡里的款項……一想到結果會如何,他的雙腿就忍不住打起顫。
不過,情況似乎沒那麼悲觀,因為,堡主緊接著又吩咐他去請聊芳齋的卿雲姑娘,請她帶著她最喜愛的琵琶一起來用膳。
雖然他不了解堡主在想什麼,但也絕對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畢竟,堡主是恨著夫人的,他樂得送夫人去受罪。
于是,他笑呵呵的在莊月屏面前打揖,「夫人,堡主吩咐我送來一些衣服和首飾,並且邀你今晚一起用膳。」
莊月屏的心重重的跳了好幾下,狂喜在剎那間全涌了上來。她有沒有听錯,嚴令風命人送東西來?他邀她同桌吃飯?他……回心轉意了嗎?
「總管,你……你在說什麼?」
總管冷笑的把她憨傻的樣子看在眼里,殘忍地想著要被拋棄的狗兒,總是很歡喜的搖著尾巴,謝謝主人帶它出去溜達。
「堡主說請你今晚過去,跟他一起用膳。」
莊月屏忍不住捂著雙頰,是夢嗎?嚴令風真的邀請她吃飯?
這是不是代表他不生氣了?原諒她了呢?
「姊姊,他們帶來的東西好美呢!」風遠揚遠遠跑了過來,他抓在手上的是色彩艷麗的輕紗,那美麗的顏色、柔軟的觸覺,莊月屏已經很久很久沒踫觸過了,這真的是他為她選的嗎?
「姊姊,你看這衣服多美?」風遠揚將衣裳攤在莊月屏的面前,那五彩繽紛的顏色,炫得她眼花撩亂,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一般。「屋子里還有好些衣服、首飾,以及吃的呢!姊姊,你這下翻身了。」
總管也在一旁不安好心的附和,「是啊!夫人,你的好日子來了,趕快打扮打扮,不要錯失這個機會,讓大家瞧瞧你的美麗。」
在大家的簇擁下,她不禁有些陶陶然,回到屋子里,讓那些丫鬟們為她打扮梳妝。
時光好像回到許久以前,那時候她也有許許多多華美的衣料、首飾,以及一群負責裝扮她外表的巧手丫鬟。
現在那些美好的日子又要降臨在她身上了嗎?莊月屏的唇角微微上揚,這個轉變教她如何不帶著期望?
儀兒拉拉一直冷眼在旁邊不說話的宇兒,「哥,月姨好高興,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哼!好事?羊入虎口會是好事?」
第四章
殘忍
虛閣上,倚欄望,還似去年惆悵,春欲暮,思無窮,舊歡也夢中。
——溫庭筠均•更漏子
穿戴整齊後的莊月屏看起來一副雍容華貴、無限嬌寵的模樣,一旁的風遠揚不禁嘖嘖稱奇,「真是人要衣裝呢!沒想到姊姊這麼清麗,一打扮起來簡直像宮里的皇後貴妃了。」
被這麼一稱贊,莊月屏雙頰緋紅,「你又知道了,難道你住餅宮里?」
「住是沒住餅,不過……」風遠揚突然住口不說,「反正,你就是一副貴夫人的模樣,一點都不適合村婦的打扮,還是做你的當家夫人最合適。」
一旁的總管也頻頻點頭,「夫人果然還是適合艷麗的色彩。」
周圍的丫鬟們也點頭稱是,「是啊!夫人真是人比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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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沒听到這樣的贊美了呢?這種被眾人捧在手心呵護的溫暖,她已經太久太久沒領受過了。
「天候不早了,夫人,我們是不是該啟程到摘月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