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啊,喝個開心。」美銀也不對他擺臉色了;有小棋來,她就開心。「多吃點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多好。」
但是志光很快地就發現那酒勁真強,才沒多久,他已感覺天旋地轉,全身發燙,像要燒起來一樣;他深怕失禮,于是踉蹌地起身,表示要回房躺一下。「大概酒喝太猛了,去躺一下馬上下來。」
他才剛躺下準備休息,就听到輕微啊廬。還來不及回答,一個嬌小人影側身而入。
「干媽要我來看看你哪兒不舒服。」她柔軟的小手握住他的那手,另一只手則去探他額頭的溫度;一試則嬌聲驚呼︰「啊!這麼燙,不會是發燒了吧?」
就在她輕柔觸模他的一剎那,志光全身像通了電流般興奮不已!他感到耳中嗡嗡作響,全身輕飄如騰雲駕霧,而小棋那張嬌美嫵媚的臉在眼前不斷放大,鮮艷欲滴的櫻唇近在咫尺……一股神秘沖動蠱惑著他,他情不禁地手用力一拉,攫住那誘惑煽動的美麗香唇……
軟玉溫香,多美多溫暖的感覺!「不要!扁,不……」
像場夢似的。
他在夢中沉沉睡去。
直到急遽的敲門聲將他從遙遠的世界拉回來,門外的人喳喳呼呼不知喊些什麼。志光一眯眼側望,竟看見裹著被單縮在床角低低啜泣的小棋,他驀然嚇醒,真正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小棋迷濛的淚眼中有驚怯有疑慮,更多的是無助可憐的神情,「你自己做了什麼還不知道嗎?我一直說不要,是你強迫我……」
老天啊!他做了什麼?他,真的做了?
門外又傳來美銀的聲音。「小棋啊,你媽又打電話來說沒事,她只是要確定你還在這里,她和你爸爸要到你大伯母家。」
麗秋的聲音也擠進來。「志光好些了沒?你們快下樓,飯菜又熱過了,火鍋料還剩很多,吃不完實在太可惜了。」
第十一章
習慣了五年多來有愛咪朝夕相伴的生活,她才一天不在,雲霏頓時好像感覺少了什麼,渾身不對勁;連翻譯蜘蛛人和綠色毒蠍精的智斗都仿佛時時靈魂出竅,怎麼也無法鎖定心神。
經過幾天的「適應期」,雲霓竟「良心發現」地主動提出試著將愛咪接去與她同住;雲霏剛開始樂得有人分擔照顧愛咪的生活起居,再來卻漸漸擔心起來。昨晚是她同愛咪五年來第一次分離兩地,一個晚上愛咪七通電話只說想她,要晚安親親,雲霏卻失落得徹夜無法成眠;直到曙光透亮,一疊稿紙幾乎原封未動,爬不到兩三行。
怎麼會有這麼深的思念?連對志光的感情都未曾如此泛濫,她好像患了重度相思病一樣。
五點五十九分,一聲尖銳的電話鈴響嚇得她摔到椅子下。話筒那端竟是愛咪的哭喊︰
「霏霏,你快來救我!」
就這麼一句話,雲霏十萬火急飛奔到雲霓位居鬧區的三樓小套房。
愛咪站在樓頭眼巴巴地望,一見到她,哇地大哭起來。
雲霏憤怒地抱起她直往雲霓房里沖,一按亮燈,眼前的景象讓她尷尬不已。雲霓拉高被單遮掩胸前,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而她身側一個半禿頭的男人則是被連串騷動驚醒,左手胡亂模索床頭櫃上的眼鏡,結巴地問︰
「誰啊?心肝,這是怎——」
雲霓親吻他光禿的前額,「沒事,你睡覺。雲霏,你干嘛啊?有地震嗎?」
雲霏氣呼呼地瞪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抱起愛咪,拎起行李離開了小鮑寓。
愛咪一路窩在她懷里,直到回到她們熟悉的家。
「我討厭那個老禿子,他的腿像兩條大毛蟲,連蚊子飛進去都會迷路。」愛咪嫌惡地扁嘴,「他還親媽咪,老一只!」
「你媽沒跟我提過有這個人存在。」雲霏幫她換睡衣、梳頭發,愛咪第一回熬夜不眠,早已呵欠連連。「要是我知道,就不會讓你過去跟她住了。」她懊惱地。
「昨天早上媽咪去上班,剩下我跟老禿子大眼對小眼,他叫我胖妹妹,我拿煙灰缸丟他!他等媽媽回來後還告狀,真不要臉!霏,我媽咪又不是沒有人追,為什麼會喜歡那個地中海?」
「那要問你媽啊。」
「我不喜歡他!他長得像怪物。」
「你媽咪喜歡就好了。有些人就是喜歡在一起,別人也找不出原因。」
「可是媽咪說她會開始考慮長遠的問題,那表示以後我得和他們兩個住在一起唆?」她的隻果臉擔心得成了倒三角形。
「不,都听愛咪的。你現在是小大人了,我們會尊重你的意願,你不願意做的事,誰也沒有權利勉強你。」
★★★
志光約了雲霏中午在一家新開的鄉野咖啡屋見面,說是有重要的事非當面與她談不可。
他先到了。
雲霏穿過大街,踩過陽光和枯葉看見臨窗出神的他,開心微笑輕敲玻璃,是好輕快的心情!
侍者送來鮮果汁,雲霏卻發現志光看起來真是糟糕透頂!眼里紅絲遍布,落拓憔悴的神情宛如受盡折磨的囚犯。
「還好吧?你病了嗎?」雲霏直覺地如此關懷。
志光猛地緊包握住她的手,反而嚇了她一跳;他的神色沮喪痛苦,叫她發慌,「雲霏,我——有件事我實在難以開口,但是我曉得逃避不了,我——」
「你今天好奇怪,志光,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雲霓,」他將頭埋進掌心,掙扎地,「我要結婚了。」
現場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听得見。雲霏整個人全震住了,麻木得宛如泥塑雕像。
錯愕、震驚、傷痛、不解以至退縮的感情,一幕幕映現轉換在她眼中。
「為什麼?」良久,她輕聲問。
「生日聚餐那晚,我喝了過多酒,一時糊涂……」盡避他也曾懷疑過酒精作祟的特別效力,然而是他自己犯的錯,他不能對另一個當事人造成二度傷害與侮辱,更無立場推卸,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承擔起責任,「事情就是那樣發生了!雲霏,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對不起小棋,更對不起你,但我躲不了,我得對小棋、對朱家負責。」他真的快崩潰了!母親的言辭壓力以及眾人目光所指的種種壓力,連日來不斷壓逼他的良心;做抉擇,竟是剜骨割肉般的痛!
最艱難的是現在,面對雲霏那深深受傷的神情,仿佛是對他最嚴厲可怖的鞭答。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雲霏嘶啞地喊。怎麼說心里的痛?他一句話像一擊垮了她的世界,連最後一絲縹緲的希望都毀滅殆盡,整個抽空!她的人完全虛空起來,只余下驚慌。「想想你對我說過的話……你怎麼能這樣?不要踫我!」她摔開他的手。
志光當著她的面流下眼淚,「雲霏,我只能說抱歉,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請你走開!」雲霏埋著頭,這個打擊太突如其來,她只想一個人靜下,獨自舌忝甜遍體鱗傷。
然而志光動也不動,也不看她。
「雲霏,誰都可以誤解我,但我需要你的諒解,否則我一輩子都無法心安!你知道我始終只愛你,只是環境……」他一抹潮濕的眼眶,「我是男人,得扛起責任,可是我從沒有愛過小棋……」
雲霏首次直直望住他,嚴肅而低聲︰「你不覺得說這話才是真的矯情嗎?」
是啊!矯情!如果他不愛那個女人,怎能任意借口讓一場酒醉浪蕩粉碎了他們多年的感情?事後又來希冀求取她的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