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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天 第19頁

作者︰素問

三言兩語讓在座的人如坐針氈,這就是柳下少爭的精明之處。

呼延頗黎眯著老謀深算的一雙眸子,久久不語。

涇陽卻站出來,迎下柳下少爭的眸子,說道︰「各位藩王也是惦記戰事,想來都要為朝廷略盡綿薄,奈何風塵僕僕剛到京城就錯過宿頭,巧逢王爺過壽,當然前來慶賀,柳下大人實是誤會。」

這番話巧妙地把柳下少爭的話給擋了回去,而且滴水不漏。

呼延頗黎露出滿意的笑。

柳下少爭看看她,嘴角輕牽,「少爭差點沒注意到府上還有貴客,這不是雙城之主,現在的右將軍楚山孤嗎?」

「正是在下。」涇陽毫不忸怩地迎視他的目光,「柳下大人剛才說是奉命獻禮,不知是誰之命?」

「太子。」柳下少爭微笑著說,「王爺對朝廷勞苦功高,獨子猶在外打仗,這一門忠義讓人敬佩。」

滿座嘩然。

當今聖上年事已高卻枝葉未散,膝下只有太子呼延澈能繼大統。呼延澈自幼愛惜琴棋書畫而討厭權謀韜略,翰林院幾位大學士已是不堪其擾,莫不擔心太子走上歧途。現在這位對王公大臣比之唯恐不及的太子竟派柳下少爭前來府中送壽禮,不是怪事是什麼?

「太子有此心意,老夫甚是感動啊。」呼延頗黎的老臉並沒半點動容,有的不過是冰冷的寒意與狡猾。

「王爺,天色不早,下官等也要告退了。」

幾位大臣和心有余悸的三位藩王洞察到空氣中流動的不尋常氣息,紛紛起身告辭。

柳下少爭一攪和,誰也坐不下去。如果消息傳到宮里,就算皇上只是一個老邁龍鐘到只能听從王爺呼延頗黎之意的傀儡,終究是皇上,何況朝中還有柳下師這樣的中立一派與皇後娘家的臣子?

呼延頗黎也不挽留,任他們離去,對涇陽笑道︰「沒能好生招待,下次吧,老夫要好好給右將軍接風。」

「後會有期。」涇陽拱手淡笑,「下官先行離開。」

等莫涇陽也走了,只剩下柳下少爭與呼延頗黎。

「嘖嘖嘖……柳下大人的大名在書畫界是翹楚,也難怪太子青睞。」呼延頗黎走到他的跟前,大掌落在柳下少爭的肩上,「只不過,小心玩物喪志喔。」

「大人放心。」

柳下少爭今晚的目的達到,跟他並不多說半句,一抖袖,揚長而去。

「哼!」呼延頗黎狠狠地啐了一口,伸展的五指緩緩攥緊成拳,「看你們父子還能囂張到幾時,這天下,早晚盡入老夫的掌心。」

走著瞧。

窗外影子婆娑。

打算吹滅燈安歇的柳下少爭,眼睫毛顫了顫,止住動作。悠然地搖著扇子,靠在床邊一陣輕笑。

「既然來了,要我三請你才肯進來嗎?」

話音落,一道縴細的黑影從窗內躍入柳下少爭的屋子,見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無奈,「你早就料到我會來嘍?」

「反正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柳下少爭把玩胸前的發絲,一指圓桌旁的椅子,「坐下說話吧,涇陽,白天在朝堂上還站不夠嗎?」

涇陽瞅了瞅他,「你倒是大膽,不怕我的身份揭穿了,拉你也下水。」

「你都深夜造訪我的寢居,少爭還有什麼不敢?」柳下少爭哈哈一笑,「三個時辰之前和我針鋒相對的那位右將軍去哪里了?」

「你想要‘他’出現,立刻就有。」涇陽放下流觴劍,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茶,喝了一口才說︰「你會不會太過鋒芒畢露?呼延頗黎畢竟是權傾朝野之人。」頓了下,「好吧,我也要感謝你那會兒的解圍,不然喝這麼多酒回去夠我難受了。」

「官場上的飲酒是門學問吶。」柳下少爭翻身下榻,走到她對面,將涇陽手中的杯子拿了過來,放在唇邊做出示範,「當別人走向你時就改轉移到身邊的人,把你的杯子遞給對方,請他阻下……」

涇陽見他動作流暢地把酒推給別人或不著痕跡倒掉,不覺扭頭笑了笑,「你不在官場才是可惜,這麼能說會道。」

「我說的記住了嗎?」他沒有笑,而是認真地望著她,「別說是女子,就是真的楚山孤要在官場立足,也不是那麼容易……」

「不用擔心。」涇陽抬起頭,幽微的燭光下,那張素顏卸去了白天的層層偽裝,只剩水墨般明澈的眼神與那張微抿的唇,「我很好,而且一點也不會覺得孤立無援呀。」

意有所指的提示使得柳下少爭心情朗然,手指不受控地抬起那張小巧的下頜,「時間有這麼立場分明的‘奧援’嗎?」

涇陽的呼吸一陣急促,腦海閃過他吻自己的一幕,臉紅如火,雙手向外翻,「別鬧了,我找你有不是扯些有的沒的。」

她潛意識的嬌羞盡入柳下少爭的眼底,「深更半夜到男人的住處,你也不能怪我有非禮的舉止。」

「君子不欺于暗室。」涇陽哼道,「別以為我沒有看過聖賢書。」

她忘了聖賢還說過「食色性也」?

柳下少爭開懷不已地笑道,不再逗她,「嗯,我明白你來找我的目的,之所以下午會到王爺府,一來是虎伯告訴我你下朝之後被他接走,另一方面是太子確實委托我送壽禮給王爺表示敬意。」

「太子為什麼要委托你?」涇陽疑惑道,「我听說他很討厭翰林院那些學士,每次都把人趕走,倒是對你……」突地靈光一閃,「難道是他崇拜你那些字畫,所以對你的提議言听計從?」

「嘖嘖嘖,涇陽一定要把這麼美好的事說得如此齷齪?」柳下少爭搖著扇子,走到牆邊推開半扇窗子,「明日皇上會正式冊封我為太子太傅,從此以後伴呼延澈左右,嗯,總算是比你的官階大嘍。」

「還開玩笑?」涇陽上去一推他的肩,「太子愛惜四藝,是個那麼單純的人,你純粹是利用他對你的信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誰不是呢?」柳下少爭以最溫柔的話語說出最冰冷的詞句,「即使是你,也在欺騙單純的太子和他老邁的父皇。」

「那不一樣!」涇陽轉過頭。

「有什麼不一樣?」他追問。

涇陽倒退一步,「我並不想利用他。」

「你忘記你曾說過的話。」柳下少爭的腳步又向前垮了一步,將她逼到床榻前,只差一步就會跌落柔軟的被褥之中。

涇陽怎會不記得她曾說過什麼?該做出選擇的時候,縱然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當斷則斷。

其實她做的和他沒有什麼分別,自欺欺人最可悲。

「涇陽。」柳下少爭一手攔過她的腰,輕輕安撫,「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必須面對的命數,身為太子,想有榮華富貴也要承擔比別人多的坎坷,這世上沒有誰能不勞而獲,你我也是。」

「你最終想要達到的目的……」她有些不大確定地抬眼凝視近到呼吸可聞的他,「到底是什麼?」

柳下少爭雙手猛地勒緊懷里的人,將她的面頰壓向胸前,而後低下頭,輕輕地啄吻一下她的敏感的耳際,「我開始動心了……」

這、這是哪兒跟哪兒?

涇陽正想問個清楚,卻被吻了個正著,濡濕的舌尖踫觸到敏感的齒縫,在遲疑與動搖之間加大了力度,以不容拒絕的強勢剝奪了她的意識。

當涇陽陷入迷糊時,耳邊的話入當頭棒喝,讓她頓時清醒。

「你——你說什麼?」

柳下少爭依舊與她維持擁抱的姿態,一點放開的意思也沒有,「我說,我動心了。」

「前一句。」她的手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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