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得吧。」權弈河忍俊不禁地看看她,「我就知道一個例外。」
「咦?」她一愣。
「這個女人除了對工作斤斤計較之外,平時糊里糊涂得過且過。」他扶去她額前的發絲,溫柔地說,「不過,認真的樣子非常漂亮。」
崔婧再遲鈍也听得出丈夫說誰,面色緋紅地咕噥︰「我可沒有心情說笑,弈河,不堵住那幫八卦女的嘴,我早晚會和婆婆起爭執的。」
「你不會。」權弈河信心百倍,「即使是媽媽錯了,我相信你也會讓著她,崔婧,記得我以前告訴你的嗎?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對的兒女。」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崔婧有一絲絲無力,「好了,東西都拿回來,他們喜歡就要不喜歡丟了也可以。」難得她想為挽回每次到婆家面對的僵局做點努力,就被他三兩句話打消了興致。
「你的心思我了解就好了。」他窩心地去吻她的額頭。
崔婧俏皮地吐吐舌頭躲開了,見他逐漸靠近,又兔子似的跑開幾步。
「別走太快!」權弈河擔心地在後面緊緊跟著。不說還好,越說她走得越快,一大步一大步地朝前邁進,不慎踩到一大片厚冰,腳一趔差點摔倒,他忙上前扶住她,「白天的雪凍住了,路不好走,我背你。」
「不要不要。」她又不是三歲的女圭女圭,讓人看到會笑的。
「不要鬧。」他拉住崔婧,強行攏過縴細的雙臂環住自己的頸子,彎腰背起她,「萬一摔著了,傷筋痛骨一百天,看你怎麼工作?」
「啊!」崔婧嚇得一聲尖叫,為避免摔個鼻青臉腫,只好妥協,拳頭一捶他,「權弈河你是個大壞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
「我霸道嗎?」他回過頭,感受她在他耳邊呢喃的熱氣,不禁揚了揚唇角。
崔婧翻了個白眼,「這是明擺的事實。」
「阿婧。」權弈河的手握住她縴瘦的小腿,不禁皺起眉,「你有沒有在美國好好保養自己?是不是天天工作到凌晨,然後早上抹點酒精刺激自己的皮膚,再接著工作?」
「哪有……」崔婧心虛地咽了口口水,伸手在他的面頰上捏了捏,「我很健康,你看,是不是比出國前有力氣了?」
「阿婧,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權弈河止住腳步,偏過首鄭重地說,「你走之前答應我要好好對待自己,不然我不會答應讓你出去那麼久。」
「不是你想的這樣。」崔婧趕忙打圓場,「我有好好地對自己,按照你說的做,一日三餐,每天休息保證夠八小時,真的,即使一次睡不夠,我也會多睡幾次補足睡眠。」
「是嗎?那為什麼我有時打電話到你的實驗室你仍是很快接了?」權弈河反問。
「我……我睡眠不好,很容易中途醒來跑去喝水什麼的啦,恰好經過實驗室,听到有電話響,總不能不接吧!萬一有什麼急事被耽誤了多慘,是不是?」她咬著嘴唇,飛快地轉動腦筋,羅列出一大套說辭。
「騙人。」權弈河頭也不回地說,「你向來是要麼不睡,要睡就雷打不動,什麼時候會中途下床喝水?」
「弈河……」崔婧深吸一口氣,冷冷的氣息讓她鎮定許多,「你都知道了,那就不要再問我了嘛!我去美國,本來就是為了研究科研項目,半年時間能做的實在有限,我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不然在別人之後才得出結論就失去了先機。」
「對你來說這半年過得太快了,是不是?」權弈河不動聲色地問。
「是啊,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我總覺得昨天你還去機場傍我送行,而今天我又出現在了你身邊,你說能不快嗎?」崔婧不覺有它,自顧自地說,「其實,可以的話,我還想多留些日子,太平洋西海岸的科技真是太發達了,無論從認知還是設備上講,都強得超乎我的想象,如果能多掌握一些要領、精髓,再回國內彌補自家不足,那不是很好?」
「那為什麼決定回來呢?」權弈河的聲音沉了下去。
「研究所的領導要求我們回來,誰也沒辦法。」崔婧嘆了口氣,遺憾不已,「弈河,美國真是個張揚的國家,她的風情她的韻味只有親自感受,才能體會得到,比起你以前去過的日本、韓國要精彩不知多少倍。有機會你也去轉轉,那里下棋的人也多了,我听說唐人街除華人以外,還有許多老外下圍棋都非常厲害,你那麼喜歡圍棋,去看看嘛,不要局限在亞洲人下圍棋最強的陳舊觀念里,不過我相信最後贏的人肯定是你,嘻嘻。」
「很多去過美國的人都不想回來。」權弈河突然冒出一句話。
「嗯?」崔婧一時沒明白他的另一個意思,笑道,「我不是那種崇洋媚外的人啊,美國再好不是中國,我還是喜歡看黃皮膚黑頭發的人,喜歡听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英文說多了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只鸚鵡,呵呵。」
她笑得那麼開心,權弈河哽在嗓子里的話更加說不出口。他不討厭美國,但是,現在很不喜歡听到這兩個字,因為,「美國」佔據了他愛的人太多精力,使他僅有的空間受到嚴重威脅,甚至被一點點佔據,還有可能消失不見。崔婧在美國那會兒,根本沒時間想他吧!她的心思都撲在科研項目上,現在回來了,勸他也去美國,這當然不是什麼分享,而是一種簡單告知,她是說讓他去美國轉轉,而不是和他同去,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他如果要出去轉,早就去了,不管是哪個國家那個地區,都是很容易的事,可他沒有去,這個原因崔婧似乎忘了。
「我知道你是頭號愛國者。」權弈河淡淡地揚起一抹笑,「我們那一屆東大的學生,你是第一個入黨校學習、第一個畢業、第一個成為預備黨員的人,校長還在大會上表彰過你,我怎麼會沒印象?」
「是啊,所以你不可以那麼說我。」崔婧親昵地摟了摟他的脖子,「弈河最好了,我的事都記得那麼清楚,我好高興。」
「你是我老婆,我怎麼會不清楚。」他無奈地笑了笑。
「那時我不是你的老婆。」崔婧眨眨眼,「只是個天天待在實驗室的學生,不問時事,奇怪,你為什麼會愛上我?」
「現在才想到這個不覺得遲啊。」權弈河的腳滑了一下,可是他很快找到了平衡,穩穩地站好,將她放下來,「行了,這一段路有出租車,我們打的回家。」
「弈河。」她縮縮脖子,很努力地回憶,「我印象里的你都很溫柔很溫柔。」
「我現在對你不溫柔?」他無比認真地抗議了,「權夫人,不要把你的先生當做化學元素來研究,好不好?」
「誰讓你從剛才起臉色就不好呢?」她彎彎眉毛,「還有,你才不是什麼元素,我的弈河是高分子化合物,最高級別的,我最喜歡研究的那種。」
「你喜歡的是高分子化合物不是我。」權弈河撫撫她的發絲,順手一招緩緩駛來的紅色出租車,「走,上車了。」
崔婧皺起眉,略帶困惑地瞅了他一眼——
進車的時候,她心不在焉,沒留意頭上方,「砰」的一下撞到車頂,疼得崔婧滿眼冒金星。
前排副駕駛座上的權弈河听到夸張的撞擊聲,揉了揉抽動的額筋——冒失鬼,一次沒給她提醒要注意腦袋上的車頂,她就英勇無比地掛了彩,真讓人不省心。
「好痛。」崔婧忍著委屈,扁扁嘴,像個受訓的小孩子,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好,目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