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外面嘈雜喧鬧起來。
「咦?你不是晴川公主身邊的丫頭‘煙雨’嗎?」
「是……婢子見過菊妃、竹妃娘娘。」
「竹妹妹,冷宮乃禁地,尤其是這座‘鎖蘭苑’!難道,皇貴妃的千金不清楚?」
「婢子該死,是婢子迷了路闖到冷宮來。」
「啪!」一個清脆的耳刮子響起,「滿嘴胡說八道!你這死丫頭在宮里多少年,怎會迷路?平日跟在晴川公主身旁寸步不離,今兒個就轉了性子啊?」
「菊姐姐,別動怒,依照臣妾來看,八成是公主貪玩,來冷宮瞧個新鮮,你拷問一個奴才有什麼用呢?」
「那依妹妹的意思?」
「自是盡快找到公主啊,否則,這‘鎖蘭苑’的主人發起顛來還真不得了!」
「是呀,你說得有理,咱們還是派人四下找找看好,免得有個差池,你我也不好給梅姐姐交代。」分明是不懷好意地陣陣竊笑。
……
听著雜沓的腳步聲臨近,屋內的龍綣兒面色一白,下意識一抓花凋的袖子,「喂,你還不快給蘭姐姐解開穴道?」
「為什麼我要听你的?」花凋見狀,雙臂環胸一勾唇,擺明了拒絕,想看冷宮演繹一場絕無僅有、雞飛狗跳的好戲。
龍綣兒的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對跟前這個難以捉模的年輕男子傷透腦筋。看來對他恐嚇、命令都不行,而目下的情況刻不容緩,一旦被外面的野心女人發現她的蹤跡,莫說保不住自己,連「鎖蘭苑」的秘密都會因此泄露!
「好!」權衡利弊,龍綣兒做出最後讓步,「你幫我解開蘭姐姐的穴道我便答應你,不把今日出現在這里的事告訴別人!」
「即使你不應,我也有辦法不讓你說!」花凋不受威脅。
「胡說八道!」龍綣兒傲慢地一勾紅唇,「你根本沒方法,否則不會氣得跳腳!」哼,想瞞過她眼?
棋逢對手。
花凋總算遇到命中的衰星了!
不能否認,龍綣兒的小腦瓜異常靈光。嗯,和智勇雙全的他不分伯仲!他的心思和處境,她竟一會兒就看得一清二楚,不簡單!
即便不願承認,但他還真拿她沒轍。面子歸面子,現實歸現實,她畢竟是聖上寵愛的晴川公主,縱然被發現出沒冷宮,頂多被責難一頓。
而他,身為六扇門捕頭,肩負抓差重任,今日卻為私事與同僚刀劍相向,還瘋瘋癲癲地跑到皇宮禁地逛蕩,傳揚出去,掉了腦袋倒干脆,若是丟了飯碗那就太過哀怨——老娘知道定會氣得扒他一層皮下來!屆時,花凋就名副其實地「凋」了。
「哼,好吧,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花凋的話沒有說完,那外面的人就已經去推破破爛爛的外間門。他敏捷地一探臂膀,將癱軟在地上的小丫頭的腰帶一拎順勢帶上房梁,瞬息挪移,聲息皆無,兩人比肩而坐。
龍綣兒驚魂未定,一雙腳步晃蕩晃蕩,秋水般的剪瞳瞧瞧數丈遠的地板,又瞅瞅自己端坐的冰冷橫梁,下意識吐吐粉舌,剎是嬌俏地嗔道︰「哇,沒想到你功夫的造詣和我繾哥哥有得比耶。」
「這有什麼大不了?」花凋不屑地撇撇唇,听她提「繾哥哥」三字猶為欽慕,心里酸溜溜,竟是從未嘗過的滋味,「你說的是寧王吧!一個書卷里泡大的王爺,也懂武功?」
「你敢小看我繾哥哥?」龍綣兒不滿地瞪大杏眼,粉女敕的兩腮鼓鼓的,近看宛如含苞待綻的蓓蕾,俏麗可人。
花凋邪惡得就想去捏捏那晶瑩粉頰,看看是否吹彈可破,「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龍綣兒一叉腰,振振有詞的辯解,「繾哥哥文武雙全,人人都說他是曠古絕今的風流才子!」
「文武雙全?曠古絕今?風流才子?」花凋干巴巴地重復,不禁冷冷地一陣訕笑,「是他自詡吧!你所謂的‘他們’是誰?無非是宮里吃君俸祿的史官!平日吃飽了撐著,除了溜須拍馬,還能做什麼事兒?史官嘴里無實言,母豬也能賽貂蟬,你沒听過嗎?真好笑!有人竟然也信!」
「你是在嫉妒繾哥哥!」龍綣兒總算找到了最佳理由,憑借兄長在宮里宮外的口碑,哪個人不是挑起大拇指贊不絕口?
面對噴火指控的小佳人,花凋懶洋洋地回復︰「他有什麼了不起值得我嫉妒?哼,告訴你呵,這世上壓根兒沒誰能讓我艷羨!」
「你……你……放肆!」龍綣兒剛想再辯駁,就見花凋突然伸出兩指在她後頸的啞穴上輕輕一點,立即消聲。
「噓!」花凋以其氣死人不償命的嘲弄口吻低聲耳語,「不是要我幫你嗎?還嘴硬?真是不可理喻啊,難怪古人會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嗚……」說不出話,龍綣兒義憤填膺,奈何只能「虎視眈眈」。
花凋恍若未聞,自顧自地樂滋滋往下觀瞧。眼見闖進屋中的宮女臨近,幔帳後被龍綣兒稱作「蘭姐姐」的神秘女子動都不能動,更別說其他反應。
花凋沒有接下來的動作,似乎樂見其成。
龍綣兒緊張地又淌了汗水,扭過臉狠狠瞪著花凋,無言地張了張小嘴,見此法無效,干脆用力一掐他的胳臂,表示最後的抗議。
花凋氣定神閑地掀起好看的一雙劍眉,仿佛在說︰看你低頭不低頭?
龍綣兒心中大罵︰算你狠!軟軟的頰色卻截然相反,兩眉時皺時展,水眸漾出一層晶瑩剔透的水澤,可憐巴巴地緊瞅著他,小手一個勁兒地作揖。
不過——
花調毛骨悚然!
她如此生動鮮活的模樣,讓他不由自主想起六扇門不遠處,京師首富杜員外家那只從波斯帶回的藍眼貓。每次他從酒樓打包帶給老娘的魚肉都會被那只鼻子靈光的貓兒發現,如果不給面子,拒絕履行「見面分一半」的規矩,他定會被那銳利的貓爪抓得滿身紅印,而後順便給老娘提供無償的笑料。
沒辦法,他真的是怕了貓這種古靈精怪的小東西。話說多年以前,兒時的花凋曾和一群小乞丐搶飯,後退之際無意中踩到當地一只霸王貓的尾巴,不幸,貓在慘叫的同時也召喚來了附近的野貓。別看它們一個個都不大,但小圓的眼總是不斷尋覓,一旦選中目標則毫不留情下爪,哪怕拼個你死我活也決不退縮!可憐的花凋,手中的飯碗砸爛了不說,還慘遭野貓摧殘,落個淒涼。
從此,再沾到和貓相關的東西,他能閃就閃,跑不了就盡量妥協,以免受罪——他的功夫再好也無法改變對貓的恐懼。這……一幕幕不堪的回憶讓他無法再對龍綣兒示威,總覺得這般捉弄她,享受被求救的快樂,半生都會被類似貓之類的東西纏上。
恐怖,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說時遲,那時快。
在一個宮女準備掀起幔帳的剎那,花凋的拇指與中指一並,隔空解了龍綣兒口中「蘭姐姐」的穴。以至于,宮女掀開幔帳後,便傳出幽幽噎噎的啜泣,把那宮女嚇得腳下一歪,猛然後退,狼狽地問︰「誰、究竟是誰在里面?」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不相離……」帳內的神秘女子突然一掀手腕抬起層層幔紗,朝著那心驚膽戰的宮女幽咽。
「他說‘不相離’,你告訴我,他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不要我?」說著,便狠狠地撲向對面的人。
「啊——」宮女抱頭鼠竄,被她一身淒白的色澤和周圍陰森的氣氛嚇得心神俱亂!
「不要怕……不怕啊不怕!我不傷害你,我不像她們、我不是她們、不會把你像小白那樣活活剝了皮,扔進水缸里面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