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施主看似暴戾激狂,實則為性情中人。」不啻大師不以為忤地一笑,喃喃著︰「痴兒,痴兒啊。」
風燭受祝融怪叟的影響,對佛教四大皆空頗不以為然。若非看在不啻乃兄弟的師父,又是武林前輩,早就為他的淡漠翻了臉。佛家普渡眾生應是最慈悲的,但有時那逆來順受的品性卻顯得殘忍。
徒弟有難,師父竟然置若罔聞,倒像他吃飽了撐著。呵,可憐的花凋,你就自求多福吧。
還有,另外兩個……
真是一群麻煩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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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房內,奉月打理著床鋪。
玄齡靜靜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道︰「你還要裝多久?"
苗奉月扭過頭,怔愣道︰「小姐,奉月不知您在說什麼。」
「不知道?"玄齡清冷地笑著,秀雅的面頰上浮現出一抹從未顯露出的嚴肅,「拜月教的黑苗聖姑,委屈來我這里當丫鬟,真是用心良苦啊。」
「原來你早看出了端倪。」事情敗露,苗奉月索性不再偽裝,直來直去道︰「我不信,那些人瞞過了風燭,竟瞞不過你!"
玄齡雙目閃光,一字一句地道︰「其實,你們已經瞞天過海.我沒懷疑。但是,你忽略了兩件重要的事情。風大哥畢竟是個男子,有些粗枝大葉;我是個女人,自然不會放過細節。你跟我們走時,連頭也不回,那像是一個剛喪父母的女子會做的事情嗎?最重要的,你喬裝打扮可為何不記得貼上抹額?那種特制的黑月標記,只有拜月教的聖姑才會有。」頓一頓,「你把發絲往下梳是差不多遮掩過去,但我們挨得甚近。風大哥要避嫌,便不會仔細看你,而我卻瞧得一清二楚。因為——」輕輕撩開額前的劉海,撕掉與膚色相近的假皮脂,「我額前的白月牙抹額和你的樣式一模一樣。」
「呦!姐姐不愧是上一任白苗聖姑的女兒。」苗奉月暗暗收斂住心中的訝然與嫉妒,嬌笑道︰「身在漢人窩,心系苗疆事啊。既然你明白我是有目的而來,為何不當場揭穿?"
「我早該料到會有今天。」玄齡站起身,淡淡道︰「你有備而來,我若揭穿了,最壞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你們在暗,我們在明,無論如何吃虧的都是我和風大哥。與其那樣,不如把你套在身邊,將計就計,也好隨機應變。」
「姐姐倒是坦白。」苗奉月神色閃爍不定,「那你該了解我此來的目的嘍?"
「要麼是殺我,要麼是帶我回苗疆復命。」她恬然無波,仿佛訴說的事情與己無干,「不過,你不像是要殺我的樣子。」
「不錯。」苗奉月眼眉一挑,「按照拜月教的規矩,每屆教主均由兩苗聖姑競出。你必須和我較量一下,誰先促成歧公子與我苗疆的大業,就可繼承衣缽。」
「歧公子?"玄齡心一顫。
「告訴你實情也是教主的意思。」苗奉月說道︰「歧公子看似為一介商人,實則來頭不小。他乃是天朝皇帝的太子。後遭迫害,逃至苗疆避難。若能幫他重登帝位,我苗疆就能成為天朝第一大組織,一改中原武林千百年對苗疆的鄙視。你父親身為洞庭湖主,倘以水師相助殿下登位,功不可沒,或許可免與其他門派一樣滅亡的下場。」
「你們倒是信心十足。」玄齡冷笑,內心深處暗慮不已。
江山落入誰手,都是龍氏子孫的天下。但是,萬一四境諸國趁機犯境,豈不白白便宜了他們?而且,中原武林好不容易才得寧靜二十幾年,難道又要重蹈血腥的覆轍?
「你的意思是要我……」
苗奉月哂然道︰「天朝外強中干,皇帝迷戀美色,尚氏兄弟把持朝政,與陵王爭得你死我活。眼下,是舉大事的最佳良機。我調查許久,天朝惟一能成為歧公子威脅的只有四個人。他們是六扇門的四大御前捕頭——你的風大哥,即是其中之一。」
「你要殺他?"玄齡抓緊襟口。
「殺他?"苗奉月捂唇一笑,「那樣一個痴情種,殺了可惜。他是祝融野叟的徒弟,武功卓絕,若是收服他,可謂大功一件。」
「沒有人能勉強風燭。」玄齡搖搖頭,「他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男人,你莫小看了他。」
「我控制不了他,你可以控制。」苗奉月一點她的眉心,「一路上我看得明白,那個姓風的家伙從尚書府逃離,為了救你只身犯險,再跑回六扇門,才會一路被追兵弄得狼狽不堪。甚至說,那兩支原本該射到你頭上的箭全被他擋下來!一支射在他用劍的右臂上,一支是他的左肩窩,距心口幾寸遠。呵……這分情意世間少有啊。」涼涼地說道︰「你開口,他必會答應。我控制你,就等于控制他。」
「你根本不必控制我,我也不會隨你回苗疆,更不會爭奪那個什麼拜月教主的位置。」玄齡斂著秀眉,唇瓣微顫。
「不回去?須知你體內的苗蠱不會讓你活過二十四歲!"苗奉月得意地一彎唇,「姐姐馬上快到二十四歲了吧!"
「是又如何?我就是死也不要別人操縱。」玄齡的眼中透著堅定而韌性的光澤,「其實我死了更好,恰好成全你當教主,豈非皆大歡喜?苗奉月,我跟你做筆交易,你敢不敢?"
「交易?"苗奉月昂起頭,眯著鳳眼,「有何不敢?"
「那好,我幫你登上教主之位,但有個條件,你必須放棄從風燭身上下手。」玄齡沉著地說。
「要我放棄風燭?"苗奉月模著下巴,眼珠一圈圈轉動,狐疑地沉吟︰「你會甘心放棄競爭教主的機會……」
玄齡一甩袖子,「我說過,我對教主的位置不感興趣。你是黑苗聖姑,精通苗疆蠱術,我自幼生長在江南,拿什麼和你比?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你這樣想,教主可不是。」苗奉月冷冷地嘲諷,憤恨之情顯露無疑,「她隸屬白苗,又是你娘苗憐月的親妹子,自然維護白苗。你縱然一無是處,她也要想著法子把你扶上教主之位!"她們這些苦練多年的子弟算什麼?在人家眼里,不過是糞土而已。
玄齡無奈地嘆氣︰「我不認識你所謂的教主,不曉得其中的利害關系,只要一句話,你到底做不做這筆交易?"
「你有把握?"苗奉月不確定地問——面前的女人不會武功,但她的心思誰也模不透,看上去文文弱弱,實際上卻精明得很。若比起玩心思,真難成她的對手。
之前,小覷了她……
「看你合不合作。」玄齡輕呷一口茶水。
不知不覺,形勢發生了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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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鐘鼓初長夜。
一更天,北少林幽靜的寺院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西側齋房的門前站定兩個縴弱女子。
其中一個眉眼含愁,倉促叩門︰「風大哥!快出來!"
淺眠的風燭頓時警覺,翻身提劍,下榻拉門。看見是玄齡和苗奉月,心不禁猛一跳,「怎麼了?"
「我的輿玨……」玄齡直視他的眼楮,紅唇吐露︰「我的輿玨不見了!"
「什麼?"風燭猛地擒著她的手腕,怒吼道︰「輿玨不見了?我不是才交給你嗎?"
「是啊,我白天還帶著,直到睡前才去摘,就發現不見了!"玄齡被他捏得生疼,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