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花凋不怕死地給老虎繼續捋胡子,「記得大伙在六扇門初次見面時,我不過摟一下你的肩膀示好,就被某人的彎刀一路追殺,砍斷了半截發!現在哩,你和人家小泵娘認識不到兩天,就親昵地直呼姓名,哼,差別待遇!"
雪韌挑眉望他,「原來你沒忘啊,要不要我幫你重溫舊夢?"想起那時,花凋披頭散發地在大街小巷亂跑,他就忍俊不禁——盡避他們是雞同鴨講,說的完全是兩回事。
「發膚受之父母,你別又打我注意!"斷發可是花凋的奇恥大辱,京城上下誰不曉他花大爺的忌諱。
雪韌明白,花凋雖然言辭刻薄、左右逢源,看上去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孝子,所以在那次割斷他的頭發後也有幾分愧疚。然而,對待他的愧疚感難以持久,畢竟,聖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閃邊。」雪韌挪步向外走,迎面恰踫上一襲紫紋袍,冷凝持簫的月剎往廳內進。
「說曹操曹操到。」花凋揉著太陽穴,嘿嘿干笑。
雪韌道︰「月剎,你來得正好,等一等,我去叫風燭兄。」
月剎撇撇唇,漠然道︰「不必,他來了。」音落的同時人已經飄然落座,呷水慢飲。
里啪啦——
花凋掏出小算盤,亂敲一通,而後笑眯眯湊來,「月剎賢弟,為兄與你之間尚有一段賬來算吧?"
月剎眼皮都不撩一下,對他視若無睹。
「唔……連帶練功房的修葺費用,總共加到一起算。」花凋毫不受影響,自顧自地道︰「二百四十六兩八錢四厘,二一添作五,其中八分四厘就罷了,兄長我替你墊,剩下的銀兩,你那份不多不少是一百二十三兩,怎樣?這個……何時付清啊?"
月剎放下水杯,輕擱洞簫,冷冷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花凋被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看得直發毛,雞皮疙瘩掉一地。抹抹額頭的涔涔汗水,第無數次感嘆世風日下。
風燭踏進廳後,立刻成為花凋的二號索債目標。
至于,結果嘛——
六扇門傳出的鬼哭狼嚎聲可以作證。
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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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韌強迫自己不要笑出聲,維持一點君子風度,但每當抬眼看到花凋頭上青青紫紫的蜂包時就隱忍不住,想痛快地發泄情緒。
花凋懊惱地揉著臉,沒好氣道︰「打人不打臉,風老大,你簡直不是人!"嗚……不敢進宮里轉了,免得那群妃子公主圍著他團團轉,問左問右,好不尷尬。
風燭甩甩手腕,悶哼道︰「老虎嘴里拔牙,你自找的!"
雪韌抿唇道︰「風燭兄,君姑娘怎樣?她喝了不少酒,沒關系吧!"
風燭瞥他一眼,不悅道︰「你很關心她嘛。」
雪韌並不介意他口氣的不善,微微一笑,「雪韌是怎樣的人,風燭兄該是清楚的,否則,結識一場未免無趣。我對君姑娘關心,是因相知而相惜,請原諒因我個人的私密,不便坦言。不過,若為此而使你我之間產生芥蒂,十分遺憾。」
雪韌的坦蕩令風燭無從惱怒,細思來,倒像是他小肚雞腸。他沒由來一陣大笑,道︰「你既都挑明了,還有什麼可說?我雖魯鈍,可也非糊涂莽夫,尚分得清是敵是友!"
話是開心鎖。
開誠布公地把話都講清楚,確實比悶在心中相互猜忌要好得多。從此,這一糊里糊涂的舊篇掀去,總算撥雲見日,滿天的陰雲悄悄散開。
花凋拿著小算盤一磕桌子,「你們閑話扯完了嗎?該談談正事了吧!"人家尚書府等回信呢。
雪韌點頭,「風燭兄,依你看尚書府是去還是不去?"
風燭沉吟片刻,說道︰「花凋在宮里消息靈通,人脈活絡,你覺得現在朝中形勢如何?"
「宮里。」花凋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眼珠轉轉,「壁壘分明,恐怕不用我說了吧!你們幾個就算不到那里湊熱鬧,好歹也吃著國家的俸祿,不會一點情況都不清楚吧!"
但是——
月剎呷水,風燭和雪韌有志一同地頷首。
暈!
可憐的花凋的椅子後仰,「撲通」栽地。他無力地揉揉最近不斷受挫的尊臀,開始為那些拉攏他們的家伙悲哀,「你們、你們都出家了不成?落伍落得嚴重!虧人家把咱們六扇門當做炙手可熱的對象,怎知住的竟是一群南陽隱人!"
「行了,誰有空像你這只花蝴蝶四處亂飛?"風燭擺擺手,不屑一顧地糗他。
「風老大,四處亂飛的是蒼蠅!"花凋咬牙,頻頻皺眉。
雪韌道︰「好了好了,快說重點。」
花凋哼哼說︰「自從八年前的太子宮被封,東宮就已失勢,暫且不說。乍看下,西宮如日中天——不過,當初後宮爭寵,西貴妃梅氏靠尚家兄弟暗中推波助瀾,才順利拉下蘭妃的後位,封殺東宮勢力。奈何好景不長,畢竟梅妃與他們尚家兄弟是相互利用,一得勢自然貌合神離。聖上共誕十七位皇子和九位公主,梅妃有一子一女,即寧王和晴川公主。本來,十七位皇子,有魄力的只有太子岐、寧王和陵王三個人而已。太子岐被廢,有爭頭的就剩下寧王和陵王,據我看嘛,那寧王雖是梅妃之子,但生性淡薄、與世無爭,堂堂一個王爺終年都在游歷四方山水,鮮少回宮,尚氏兄弟無可奈何;倒是陵王耍得幾分手段,在朝中吃得開面兒。瞧瞧那薛公公,不就一直在為他里里外外鋪路子嗎?"
雪韌說道︰「你說了大半天,就是天下大勢已定了?"
月剎出人意料地冷笑道︰「那——可未必。」
風燭意味盎然,「莫非,你有內幕?"
花凋死皮賴臉地托著下巴,猛眨眨眼,興奮道︰「快說,難得開金口,讓我算算你那個簫吹的肺最多能有多大活量。」哈,月剎一年說的話也不一定會比他的夢話多,他一直懷疑月剎是先天缺氧呢。
月剎手中的洞簫轉了一個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風燭、雪韌、花凋聞言,眼眸同時一亮。
「你是指尚家找的那個——」雪韌不便啟齒,但已猜測出來。
月剎不置可否,森然詭笑,任誰都不知他內心真正所指。
花凋才不忌諱那些,朗朗道︰「說就說!有甚諱莫如深?他們做的人盡皆知,害怕背後指點啊。皇帝老了,後宮的妃子踫不得,自然去找孌童,自古帝王有幾個免俗?尚家既非世襲的王爵,又不是考中功名的才子,能爬到尚書的位置,別人不納悶才怪呢!"頓了一頓,敘道︰「話說回來,皇帝一時離不開尚家兄弟,無疑助長西宮的勢力,南宮想得勢,陵王恐怕要費煞心機了。」
風燭不耐道︰「黨爭我沒興趣,他喜歡爭隨他們去——」
雪韌正色道︰「風燭兄此言差矣,尚家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專門請咱們過府做客,想必已有打算。你們注意到沒有?月前,北狄在山海關和天朝的兵士發生小騷動,雙方均有死傷,差點再起干戈。後來,北狄派第一美人——織羅公主為使到京城致歉示好,結果,他們進宮後就再沒有出來。至此,聖上也不再臨朝,一直由尚書省和六部代理政事。」
花凋身有同感地頷首,「是啊,我也覺得蹊蹺。最近進宮麻煩得很,一關一卡地盤查森嚴。而且,確實見不到皇上。嗯……有問題,連那些宮女都神色匆匆,答非所問。」不說不覺得,一說,真是迷霧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