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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卿 第16頁

作者︰素問

「為什麼不去?」突利設的兩撇小胡子一翹,「其其格,不要任性。大隋的人總覺得突厥是蠻夷之邦,你甘心嗎?去給他們見識見識‘草原獨秀’的氣度,嗯?反正也該走了,莫留下個口實才是。」

「走?」其其格瞪大眼楮,驚訝地問。

「離開突厥有段日子了,逗留太久,極易生變。」突利設端好瓷杯,漫不經心地呷一口茶。

「我不要走。」其其格握緊被褥,倔強地一抿菱唇。她還沒有抓到那一顆飄忽的心,決不會離開此地!

「想什麼呢?你不是最討厭這里的人嗎?眼不見心不煩,離開是最好的法子。難不成,丫頭接受皇帝的建議,準備在大隋找個男人嫁?」若非當日他酒喝太多了,也不至于錯過後面一大堆的新鮮事兒。

「是又如何?」其其格一揚尖尖的下頜。突厥人彼此間說話向來干脆,不曾避諱什麼東西。

「哦?哪個倒霉的男人?」突利設托著下巴尋思。能讓挑剔的小表相中,實在不簡單。

「突利設叔叔,」其其格警告性地一眯眼,「你應說‘是哪個幸運的男人’!被我看上,是他前生修來的福分。你瞧著,我一定會把他‘獵’到手!」

「你看上了我也不攔。」突利設一聳肩,道︰「其實,草原的兒女本就是由自己尋找另一半兒。不過,別怪叔叔沒提醒你,切莫一廂情願。漢人輕賤咱們,你心里有數。所選的男人是否真心相待,關系你日後的幸福。其其格,自己慎重點哪。」

「我曉得的……」思及戰御寇那推拒的冷淡模樣,其其格一陣辛酸,黯然神傷。

他為何不肯接受她?僅僅是因她太小的緣故嗎?他的汗父和阿娘相差二十多歲尚能婚配,為何她不可以和喜歡的男人廝守?

平生不懂愁滋味,而此時,其其格卻初嘗其中苦澀。

「公主、親王,宇文少爺仍在外面候著呢。」敖登不得不提醒兩個一扯開話題就繞不回來的主子。

「對對對。」突利設站起身,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其其格,「你自個兒的事我不干涉,事關突厥大體,你不能不去!敖登,去給公主打扮一下。」

「突利設叔叔。」其其格一挑英眉,「你真要我去?若鬧出了什麼驚天的事兒,別怪我啊。」

突利設模模鼻子,莫名其妙,「好歹是宇文札請的皇命,冒雨帶人搜山,才把你和戰將軍從山里救出,你跟他有仇不成?一見面就鬧事?」

「說得對,宇文公子對我算有救命之恩。」其其格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我是該‘好好’答謝他。」哼!既然答應戰御寇不能把那件事公開,整整人出口惡氣總允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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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一笑泯恩仇,誰說的?

最起碼,驛館廳內的那兩個人就是例子。其其格端著茶杯吹了吹,不動聲色道︰「宇文大人忙里偷閑,難得在小小驛館看到你的大駕。」

身著便服的宇文札皮笑肉不笑,說道︰「公主言重,小臣也是奉命前來探望。公主在城郊狩獵時受驚,此乃羽林郎督察不周之過。聖上業已將一干人嚴格懲辦,以做效尤。但不知——公主貴體安康否?」

「這樣啊。」其其格佯裝笑臉,扶案而立,「可怎麼我听得糊里糊涂的,都不明白?記得在城郊時,宇文大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說‘要為本公主出氣’雲雲。哦,轉臉的功夫就變了,全成了羽林郎的罪過呀。」

「公主說哪里話?」宇文札一臉無辜,甩得干干淨淨,「在下全然不解。」

死混蛋!翻臉不認賬?

其其格一咬手指,強笑道︰「不管你記不記得、解不解,總歸率先帶人來救我和戰將軍月兌困的是你,這是不可否認的實事。我無以為報,便學漢人寫了一首小詩,就當做是答謝。還請大人切勿見笑啊!」

「詩?給我的?」宇文札受寵若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給他寫詩!他以為,經過狩獵場一事,他們會行同陌路,甚至難免正面為敵;他以為,她喜歡上了姓戰的家伙,而偏無證據去告他暗中加害同僚,定然惱得一肚子火;他以為……

看來,那場大雨中發生的事不尋常。她——對戰御寇是死心了吧。呵呵,女人終究抵擋不住他的攻勢,還是陷入了迷惘,難以自拔。

「給你!你看後,就會懂人家的意思了。」其其格故作嬌羞地一低眉,將一張紙箋丟到他懷中,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宇文札渾身若觸電一般顫栗,嘴角幾乎勾到耳際。他左右跟隨的幾個官員彼此互覷,紛紛圍來,好奇地想要目睹一下突厥公主筆下的「詩」。

「宇文兄,還不快打開看看?」有人道,「皇上給響鈴公主選擇駙馬的權利,看來,她是有意于您啦。」

「就是這個理兒!宇文兄當初帶人冒雨巡山,縱是那公主再眼高于頂,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宇文札心里得意,哼哼唧唧地撕開信箋,當眾展開——

滄海呀它都是水,地獄呀它都是鬼,馬兒呀它四條腿……

一陣陣哄堂大笑回旋在屋中,不少人忍俊不禁道︰「這是什麼歪詩?」

「公主嬌俏動人之處正在于此嘛。」宇文札樂得口不擇言,滿腦子竟在設想將來與美嬌娘的洞房花燭夜。迫不及待之余,忙去瞅最後一句詩——

看著信的傻子呀,他咧著嘴!

什麼?

屋內笑得前仰後合的官員面部全然僵化,咧開的大嘴再難閉合——

「罵不留痕」的最高境界莫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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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書房

「將軍……」放下托盤的阿羽望了望手持兵書的丈夫,猶豫不定地輕喚一聲。

戰御寇緩緩從書中抬昂首,沉吟道︰「阿羽,我說過,以後你不必做那些活兒,讓丫頭打理就好。」

阿羽指一指盤中的點心和燕窩粥,「將軍還是嘗嘗吧!點心和燕窩不是阿羽做的,而是婆婆讓丫頭端來的。」

他一擰軒眉,「她明知我不喜甜品,為什麼還這樣?」淺呷一口鐵觀音,推開托盤。

「其實……」阿羽咬咬唇,吐露實情,「晌午後,舞陽公主和盼兮郡主親自到咱們府里,說是將軍在狩獵當日意外受傷,理當補一補。盼兮郡主親自下廚,在這燕窩中放了許多珍貴的藥材,特意為你補補身子……」

「拿走。」戰御寇撫案而立,便往外走。

「將軍,你去哪兒?」阿羽急得一拉他的袍袖,「別跟婆婆起沖突才是!」

「你認為我會嗎?」戰御寇扭過頭,剛毅的臉上露出一抹怪誕的表情,看似笑卻非笑,比笑冷冽三分,詭異七分。

「不……不會。」

阿羽根本不用想,月兌口而出。相處四年,她沒看到丈夫和婆婆為何事爭紅臉,他絕對是那種烙守孝道之人,怎麼會做出她先前所擔心的事呢?

只是……總覺得這一回兒不對勁兒。自他狩獵歸來後隱隱約約有了變化,雖說不具體,可的確明顯。加之,下午他從宇文大人的府邸出來,一到家便自己待在書房中,不許任何人打攪。若非婆婆送來東西,丫頭不敢進門,她也進不來看他。

「如此,你還攔著我做什麼?」戰御寇拂開她的手,「如果答應娘娶蘇盼兮,你我的折騰所謂何故?」何況,現在的形式恐怕也由不得娘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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