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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卿 第15頁

作者︰素問

「你要我做什麼?」他不答反問。

「這個嘛——」其其格偏著面頰想了想,笑說道,「一時我也想不起來,先等等,待我尋思出個主意再告訴你。」

戰御寇素知她古靈精怪,先把丑話說前面︰「我答應你做的事情,不能牽涉到大隋和突厥。」

「我無非是要你履行一個你我間的協定,這和國家大事有什麼關系啊?」其其格頹喪地幽幽一嘆,「你想得未免太復雜。」是不是做武將的人都這樣偏執?看來,他已經習慣將防備當做正常的處世方式。

戰御寇不置可否,突然想起什麼,說道︰「皇上申時見你我未歸,定會派人來尋。公主,戰某希望你對今日所知的一切都守口如瓶,不會透露半個字兒。」

「什麼?」其其格握緊拳頭,幾下挪至他的身側。

「茲事體大,牽涉甚多,不易攪鬧。」他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回答。

「即使那人要置你于死地?」她一眯杏眸。

「沒有這個人,不可憑空污人清白。」戰御寇注意到其其格頭側發稍上掛著的兩片青葉——她看起來仿佛是剛從草葉堆里爬出來的小兔子。意念一瞬不由控制,他彈指揮落那些葉子。

簡簡單單的舉止不含絲毫輕浮意味,倒是有一股淡淡的寵溺之情融在其中。其其格心狂亂地猛跳,結結巴巴道︰「在……在圍場踫過你箭囊的人只有一個……是他!你明明知道是他,為何隱瞞?他能害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逃過一次,能保證逃過以後所有的算計?縱然你逃過,又怎保這些算計不傷害別人?」那只熊是被他們踫到,倘若是別人該怎麼辦?害人之人不顧一切,哪里顧及他人死活?

「你以為,」他幽邃的黑眸掩藏著一層不為人知的精光,「我會給他第二次機會?」搖搖手指,「你想得太簡單,無憑無據憑什麼去告人?況且——他暫且不是能踫的對象。」自古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不拖累越王,不打草驚蛇,他只能,也必須忍。

「你——你你——」其其格慪得牙齒打顫,窩火萬分。說來說去倒像是她自尋煩惱,人家根本不領情嘛。記得剛來大興城救了一個小道士,可那小道士說的意思也是怪她多事!難不成大隋的人都有受虐傾向,樂意被人往死里整?

她受不了那種憤慨和壓抑,再度起身,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蹩腳的山洞。即便是在外面淋雨也能發泄地喊上幾聲,總好過對著這個沉悶的木頭疙瘩!

戰御寇惟恐那冒失的丫頭又撞頭,猿臂一攔。其其格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到他溽濕的袍袖完全裹在肘上,自膀至肘被劃成一條一條的碎綢,鮮血凝結在衣綢上,觸目驚心。

「你……」她面色慘白地跪坐下來,腦中浮現出在懸崖上的一幕——

他以一臂撐身,一臂拽人,定是在提她上來之時,被那些崖頭鋒利的荊棘給刮破了。枝梢下垂,他的手臂上抬,又是帶著強盡的力度,怎能不被逆向的硬枝所傷?

傻子,他是用槍的武將啊,竟不曉得保護自己的雙臂?

愧疚、心疼一齊糾結著其其格,她顫抖著小手,輕輕撫上他不堪入目的手臂。察覺到他欲甩手,她的雙臂干脆一攏,把那令她難受的臂膀鎖在柔軟的懷中。

「響鈴公主——」戰御寇眉頭緊鎖,不習慣鼻尖縈繞的淡淡幽香,「你逾矩了。」

「我不管……我才不管……」她的嗓音不似方才的倔強,硬咽地語不成調,「我不是大隋的女子……不懂你們的規矩,我只知道我不開心……就會難受……」

「其其格——」他有一種眩惑感,本來不怎麼疼的皮肉傷有些隱隱刺痛。

「若我不是突厥人。」她沙啞地呢喃,「你是不是就不再對我躲躲閃閃?」

不會。

他沒有說出口,心里卻明了得很——她是綰娘的女兒。一個曾經差點就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之女,他該如何做到無動于衷?其其格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男人自有敏感的一面,對那坦白大方的皎潔思緒。他又不遲鈍,豈無知覺?然而,這並不牽扯大隋與突厥的關系——

「其其格。」戰御寇沒有急著去推開她,而像一個長輩,諄諄善誘,「小娃兒走的路、看的人太少,往往,就對初見的人事產生新鮮和依戀。但——那不是——不是你認為的情情。」

其其格猛一抬頭,「你是厭惡突厥人的,可你卻一再幫我、救我,為什麼?戰御寇,你自始至終都當我是三歲的娃兒?」

「我說過,你很好,無法令人討厭。」他長出一口氣下意識逃避那雙眼眸中將恢浮現的黯然,「你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泵娘,對于我來說,又是故人之女,我視你——若女。你說‘突厥人又如何’?不錯,拋開突厥公主的身份,你只是其其格。」

「戰御寇!」她大叫一聲,怒目而視,粉拳緊緊拎著他戎裝下的衣襟,「你听著!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所謂的小女娃!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你可以厭煩我,但不許搪塞我,用——用這種幼稚的理由!我有汗父、有哥哥,才不稀罕你!因為,我從不會想去這樣對他們——」縴身往前一探,柔軟的紅唇倉促地覆上他冰冷的薄唇。

戰御寇愕然抬首。彈指的光陰,也說不清心底是震驚、惱怒又或是莫名的心悸——亂,亂得失去了原有的方向。

其其格的唇抵著他,詛咒般低語︰「一旦是我認準的人,就算他已七老八十,只要允許,我寧可為他一夜白頭。如此,你還會認為我小得與你不配嗎——」

他的眼睫一顫,幽幽閉目。

第六章黃連之苦

她居然染指一個男人的清白?

這下子丟臉丟到了爪哇國去!戰御寇鐵定被她嚇得不輕,否則,不會怔得連推都不推。徹底完蛋!他不會以為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放浪女子吧?

其其格趴在榻上亂捶一氣,被褥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不露絲毫縫隙。

敖登為難地直措手,「我說公主呀,你就是練功也不必虐待自個兒吧。」

「別管我,讓我自生自滅。」郁悶的咕噥飄出被窩。

「公主,你這樣會悶死的,快出來啦。」敖登去拉被褥,結果整個人被其其格甩到屋外涼快去。

「敖登!」自驛館前庭繞來的突利設見狀,不悅地斥責,「怎麼回事兒?讓你叫公主出來,半天連屋子都沒進去?」

「親王。」敖登扁著嘴委屈道,「不是奴才不進屋,而是進去後又被公主扔出來啦!她說什麼都不肯見人,自己躲在被子里死活不讓人踫。」

「胡鬧!大熱天,捂什麼被子?」突利設一甩大袍,氣沖沖邁步而入,當看到榻上窩蜷的人兒時,哭笑不得,「其其格,你再耍脾氣下去,可別怪我送你回錫林郭勒見可汗!」

沒動靜。

不等突利設數到三,其其格翻身而坐,咬牙嚷道︰「好好!你老人家厲害、最厲害!算我怕你,滿意了吧!」

「這不就結了?」突利設滿意地哈哈一笑,說︰「快點讓敖登給你打點行頭,人家宇文公子代表爵國公上門看你,總不能失了禮數。」

「不去。」混蛋,若不是他欲害戰御寇,她也不必急著沖到那危險之地,更不會那麼倒霉遇到大棕熊,幾乎丟掉小命。而罪魁禍首竟跑來給她獻殷勤?無恥,天下第一無恥之徒!若非答應過戰御寇要在眾人跟前隱瞞實情,只胡編個理由唬弄過去,她一定要他死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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