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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卿 第14頁

作者︰素問

吱嘎——

布日固德!一定是那只大笨鷹,方才在雨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它的小主人,也不敢飛遠啦。

傻瓜!

鼻子酸澀之余,她清醒許多,由于手指被戰御寇握著,只能抿唇吹哨來引雄鷹的注意。

丙然奏效。

布日固德收到緊急信號,飛快地俯沖下崖頭,那勁度十足的雙爪扣住她後背的腰帶,戰御寇見機行事,同時借雄鷹之力上提,一把將其其格撈起,帶著她翻滾到安全之地。

心跳——

大雨帶來的腥土和青草的新鮮氣味撲面而來。

兩世為人。

其其格一揪他胸前的衣襟,順勢靠去,放縱自身貪婪地汲取屬于這個男人的特殊溫暖,輕輕說道︰「其實……剛才我一點都不擔心會死掉。」

雖然——有一刻她是恐懼的——

但——他就近在咫尺啊——

所以,慌亂被奇跡般地撫平。

戰御寇本想推開伏在懷中的女子,但她瑟縮著縴細的肩,完全不像先前那個神采飛揚的突厥公主,而似一只可憐巴巴的小貓兒在尋找棲身之所。

一股藏匿在靈魂深處的憐惜在悄悄泛起漣漪。

他的肩膀一沉,大手微抬她貼在胸前的芳頰,原來——

小丫頭竟累昏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滴嗒。滴嗒。

清脆的水珠落在冰冷堅硬的岩石上,猶如飛花濺玉。

其其格睜開眼,舉目所及,到處都是岩稜,那一串串水珠從石縫里不斷溢出。

好一個窄小的山洞,這是哪里?

她撐著酸痛難當的身體坐直,左右觀瞧。不遠處,有一團草垛堆的篝火,雖說不太旺,但至少還能維持幾個時辰。

一個高大的男人盤膝而坐,側對她閉目調息。

他,戰御寇。

再瞧——他的肩頭棲停著一只雄鷹,正是她豢養的布日固德。

這……這算什麼?

其其格有幾分不是滋味。

一覺醒來,調養多年的大老鷹竟沒圍在她的左右!不指望它老兄噓寒問暖,但至少為表親昵也得守候在主人周邊吧。沒良心的笨家伙,虧她不久前還夸它有多麼忠誠听話。

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地鳳凰不如雞。

以前她還不太理解這句的話的意思,現在……哼,有切身的深刻體悟。她一噘嘴,狠狠瞪向同樣瞅著她的布日固德。大眼瞪小眼,就如此這般任光陰逝去……

戰御寇啟眸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滑稽的場景。

不知該以怎樣的表情來對待那一人一鷹的主僕式較量,他索性悶咳一聲,打破僵局。

其其格「啊」地回神,懊惱地斂睫垂首。她真是昏頭,怎麼和一只鷹鉚上了?又讓戰御寇白白看了一場笑話。

「它是只忠誠的鷹。」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布日固德的一雙羽翼,幽然地說,「如果不是它,響鈴公主真會被棕熊當晚飯吃掉。」

「你的意思是說——」其其格訥訥道,「布日固德為我求救來著?可它為什麼找你?」

戰御寇面無表情,說道︰「不是它故意找我,而是其他人的馬比我那匹發作的戰馬跑得遠,所以它先找到我,引我去救你。」

「你的戰馬之前不是好好的嗎?」她無法理解。

「好好的?進山林沒多久便癱了。」他的聲音滲出寒意,「 啪」一聲,枝條斷為兩節。

「而你的箭也被人動了手腳!」其其格一拍大腿,猛地起身便要往外走,腦袋「咚」的一下撞到頭頂的石稜,頓時眼冒金星。她不由自主又坐回來,痛得眼淚汪汪。

戰御寇無奈地嘆道︰「雨大時山路崎嶇泥濘,待雨小些,皇上自會派人尋找。這石洞低矮,容不下人站直,你省點力氣將就一下。」

「喂,你也太冷血啦。」其其格不滿地抗議,「我是為誰打抱不平?你還用這樣的口吻和我說話!」

「我知道有人想加害我。」他淡淡地訴說,情緒並未有太大的波動,「否則,皇家狩獵的山中,會派專人在靠近荒蕪深林的附近扎下隔離欄,以防棕熊之類太過猛烈的野獸侵襲。如今,狩獵範圍的山內出現棕熊,且我的馬和箭又被動了手腳,這難道還不明了?」

「你心里清楚,還這麼平靜?」其其格簡直無法理解他的所思所想,高高一揚拳頭,「我若是你,一定要那人碎尸萬斷、挫骨揚灰!」

「你會的詞兒不少。」他微微一勾唇。

「那還用說?我讓阿娘教的。」其其格被一夸,當即忘乎所以起來,「寫我未必會,說說總沒問題。但凡可以開罵的,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以免來到中土和人口角時吃虧啊。」

原來……她用心學的詞大部分是和人拌嘴吵架有關。世上怎麼會有這種閑人?

戰御寇凝睇她,發自肺腑地質疑。

記憶中的綰娘溫柔體貼,楚楚嬌柔……

他們分離時,綰娘年齡不大,甚至比現在的其其格還小,但那典雅宜人的氣質已顯露無疑。一個水靈靈的可人兒,教出來的女兒竟是另一個極端!

這不得不令他匪夷所思。

「其實,有一點我也覺得奇怪。」其其格一眨黠眸,「你可是個武將,我以為咱倆的水平半斤對八兩,哪知你還會吟詩作對!既然如此,你干嗎不去當個文官?打打殺殺固然刺激,不過,日子一長就不好玩啦。」

戰御寇面色微微一黯。

呵……文官武將豈由他來選?他生來便注定被人擺布。更痛苦的是,明知真相卻要繼續偽裝下去。興許,綰娘早早離他遠去未嘗不是幸事,那樣他便再無後顧之憂。畢竟時事多變,他離末路也不遠了……

捫心自問,其其格到大興城以來,他多次都想問上一句最簡單不過的「綰娘如今可好」,然而,每每話到唇邊又會咽下。

好與不好,分別為何?

好,看看活潑的其其格便知;不好,他能夠不顧一切,單人單騎獨闖突厥把她搶回來嗎?

「你究竟有沒有听我說?」其其格一嘟唇,泄氣地雙臂環抱著曲起的腿,下巴縮在膝蓋間,「戰御寇,你為什麼討厭我?跟我說話就那麼無聊?我都不計較你以前的錯,可你呢?除了冷淡還是冷淡。」

以前的錯?戰御寇不記得以前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他皺皺劍眉,十指交握,許久,緩緩說道︰「我不討厭你,你很好,一點不討人厭。」

其其格興奮地一挑眉,「真的?」

「我為什麼討厭你?」她的反應讓戰御寇好笑,「而且,我也不會——」

「不會什麼?」

「我也不會和一個娃兒生氣。」他輕笑著,此刻很放松。

又說她是個沒長大的小娃兒?

其其格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嚷︰「我不是一個小娃兒!我是一個女人!」

戰御寇苦笑不得,差點被口水嗆死,喟道︰「話不可亂說,你——莫要壞了自己的名節。」

「我何時壞了自己名節?」她收斂笑容,正色起來。

「有夫家的婦人才稱得上女人。」他理所當然地解釋。

「是這樣的嗎?」她翻個白眼,懶懶地靠在石岩上,「草原女子可不是。如果……我若有喜歡的人,說是蛻變為成熟的女子也不夸張。」

敏感。

聞言,他垂下眼睫,默然不語。

其其格咬著小指,賭氣道︰「你說的,如果順利從那個崖頭月兌險的話,就是我贏了狩獵,這話還算不算?」

「算。」他沉聲道。

大丈夫一言九鼎,豈會食言而肥?

「好,當初我們打賭——」她水漾的眼珠轉轉,「若是我贏了狩獵,你可得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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