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我哪有流口水?」她抗議地舉起粉拳,眼中帶著笑意。
墨白握住她的柔荑,柔柔地哄︰「我開玩笑的,不氣不氣。」
楚濯衣英眉一斂,挑釁道︰「如此——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會幫我得到嘍?」
墨白頷首,「只要不違背原則,且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書呆子,哪有哄人的時候還里嗦加一大堆前提!」她泄氣地垂下肩,「沒一點誠意!」
「我並非無誠意,濯衣。」他拍拍她氣鼓鼓的面頰,「人無信不立,如果不是有把握做到,我不會輕易承諾,這是對自己和身邊的人負責呀。」
楚濯衣才懶得听他長篇大論,揮揮手,「大賢人,小女子知錯了啦。唉……說的玩笑話怎能當真?」
墨白仰望湛藍的蒼穹,圓月如盤,星子閃爍。
「老人說,皓月當空的夜晚許願會很靈。」
楚濯衣一噘紅唇,「去!表才信呢!你有願,本姑娘幫你完成還算現實些,白,你倒說說看有何心願?」
「我——」墨白微閉眼眸,不吭聲了。
「唉?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
墨白緩緩睜眼,微笑著將修長的手指抵在唇上,神秘地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也。說啦,就不靈了。」呵呵。
「嗯哼!好神氣嗎?」她一甩紅袖,佯裝不在意,其實好奇得要命。
墨白怎會不知她的想法?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領神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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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來的總要面對。
渭南失守,孫傳庭戰敗陣亡的噩耗傳來。李自成大兵壓境,西南地區更是不乏帶兵起義者,京城發發可危;同時,前些時被玄冥島偷襲受到重創的紅毛鬼子也蠢蠢欲動,不少戰船自台灣出發,侵擾沿海,已和駐守在泉州的鄭氏族人鄭成功交火數次。
江浙百姓奔走相告,人心惶惶,都不得不正視那一觸即發的大戰。
墨白當然不會不知道孫傳庭的死信,他將自己關在屋中,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誰也不見。寧氏擔心兒子,幾次親自送飯,可都被擋在外面,進退維谷。
「楚……楚姑娘。」不得已,寧氏甚至拉下臉面去求濯衣幫忙,「你……你也不想子攸再這樣下去是吧?能不能——」
楚濯衣盯著墨白緊閉的房門,抿唇不語,旋身而去。
「楚——」寧氏不敢置信她就這樣走了。
寧似韞憂愁地凝起秀眉,「姑母,楚姑娘不是說她愛表哥嗎?」
寧氏深深一呼吸,冷然道︰「愛?所謂的愛就是這樣?」嘩啦一聲,托盤內所有的飯菜都被掃落在地。
寧似韞見姑母惱怒,嚇得忙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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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風高。
墨白所住的風雅居靜悄悄,四周萬籟俱寂。倏地,窗扇大敞,夜風漫卷,一道縴細的影子竄人屋內。
縴影站在黑暗中,兩道幽光自雙眸發出。
墨白坐在榻邊,下巴枕在交握的兩掌上,神思游離,對來人恍若未覺。
縴影與他對立了許久,突然猛踏一步,伸手揪住墨白的衣襟,怒叱道︰「這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是在懲罰誰?你,還是你身邊的人?」
墨白痛苦地閉了閉眼,「濯衣,讓我一個人靜靜好不好?」
「沒出息!」楚濯衣怒火沖天,狠狠地搖晃他的雙肩,「墨白!你真的是我在瘦西湖認識的那個墨白?只不過一點點挫折就將你打敗了?或者說,你繼續消沉下去就可以挽回什麼?」
「濯——」
「閉嘴!」她是真的生氣了,氣他如此虐待自己——索性連他以前訓她的話也端出來罵個夠!書呆子就是書呆子,臭石頭!你不吃不喝算什麼?自詡孝子,卻讓娘親和女乃女乃在外面守了幾天,你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痛苦!他在折磨自己的同時也在狠狠地折磨她啊!
墨白握住她的雙肩,失控道︰「你可真的體諒我的心情?我不說不代表我消沉,我是在想法子——想一個不讓那些將士枉死的法子!我不能感情用事,這才選擇靜下來斟酌。你——你真的體諒我嗎?」
「白——」她被他嚴肅的神情威懾住,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
「大明內憂外患,國難當前,匹夫有責。」他吁一口氣,鎮定道︰「濯衣,我站在朝廷的立場上,希望玄冥島——接受招安!」
「為什麼?!」她顫聲吼,緊捂胸口,生怕自己支撐不住。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玄冥島擁兵自重,稱霸南海,無異于給朝廷造成巨大的威脅。兵士往往為一己之私而發泄憤恨,這恰好令荷蘭人坐收漁翁之利!倘若,玄冥島歸順朝廷——」他定定地望著她,「兩廂合一,就大大增強大明的海戰實力,也避免了那些無謂之爭。」
「招安?這種昏君——朝廷——你要我們接受招安?」楚濯衣哈哈大笑,笑中蘊著歇斯底里的決絕,「朝廷上下奸臣貪官橫行,忠臣良將沒一個好下場!被冤的被冤,被殺的被殺,你看不出大明的氣數已盡嗎?自古官兵捉盜賊,招安有幾個可全身而退?你有沒有為我們兄弟想過?一直以來,我都當你是個憨直的書呆子,竟忘記了你畢竟還是一個愚蠢的官兒!是我——太傻——」
「濯衣丫頭,莫要激動。」
燭光一閃,風雅居燈火通明。太夫人和寧氏帶著四個丫環就站在大門口,她威嚴的聲音令楚濯衣不由自主安靜下來,去將大門打開。
寧氏扶著太夫人,兩人邁步進屋,反手帶上屋門。
「女乃女乃……娘……」墨白低喚。
「看你憔悴成什麼樣子了?」太夫人的拐杖朝者墨白的膝關節一擊。
墨白俊容赧然,深知自己三天未整儀容,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大夫人不睬他,對濯衣道︰「丫頭,你的身份我早听子攸說過。本來,官兵捉盜賊是天經地義,但那是在太平盛世。亂世出英雄,丫頭手握重兵,當明白兩權相害取其輕之理。一旦亡國,那任何天經地義的事都會隨之煙消雲散。國難當頭,大義為先,私怨本該放下。」見她有異,接著說道︰「墨家世世代代忠于廟朝,即使屢經迫害卻未改其志,丫頭認為是為什麼?」
「愚忠!」楚濯衣冷笑,月兌口而出。
「不。」太夫人微微一笑,「忠君和忠國截然不同!墨家所忠的是江山社稷,而非皇帝本人!濯衣丫頭巾幗不讓須眉,定不會被過往恩怨所累吧!」說著,竟當著所有人的面給她下拜。
「太夫人——」
寧氏見狀,也緩緩下拜,「楚姑娘……我之前對你很是不好,但希望你能諒解天下父母心。如果,姑娘能以大義為重,我必不再阻攔你和子攸的婚事——」
「女乃女乃!娘!」墨白喉頭顫動,欲相扶,卻被叱回,僵化在原地。
楚濯衣說不清是酸甜苦辣,淒然道︰「我自幼喪母,不懂世俗禮教,雖是個莽撞的丫頭,卻也听過‘義之所在,當仁不讓’這句話。你們大仁大義,我只是草莽出身的丫頭,怎受得起這般大禮?可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用我和白的婚事——做注!」大喝一聲,「我有自己的尊嚴啊!」轉眸凝望墨白一眼,「你先到揚州與鄭氏的人馬會和吧,我自會回玄冥島安排——」
「濯衣——」她過于平靜的表情令他不安,下意識拉住她冰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