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他一臉正色。
「罷了!」楚濯衣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條錦帕,壯士斷腕似的遞過去。
墨白展開錦帕,細細觀瞧——
「濯衣……這……這很好嘛!如此詩情畫意,為何不讓畫嵐看?」
楚濯衣莫名其妙地一把奪過錦帕,「有沒有搞錯?這樣子也叫好?哄人也不能太夸張啊。」
墨白不以為然,「我沒有特意去哄你開心。這幅畫明明就是古曲《寒鴉戲水》的配圖啊……對!對!準沒錯!」
楚濯衣貝齒緊咬,氣得大吼︰「什麼《寒鴉戲水》?我繡的是《鴛鴦戲水》!」
寒鴉?鴛鴦?
墨白怔了一下,旋即忍俊不禁,最後終于捧月復大笑,哪里還顧得了形象?
「墨子攸!你找打!」
下一刻,棲鳳閣內枕頭。被褥漫天飛舞。歡快的笑聲不斷地從小閻傳出,外面的丫環莫不為之茫然。
少爺……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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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如此良辰美景,卻有兩個人在不遺余力地攀牆頭。楚濯衣真的很難相信,這素來溫雅的書生竟然會……雖然動作不嫻熟,甚至有些笨拙,可畢竟江南水鄉的圍牆都不算很高,何況他們又帶了梯子去攀——當然如果只有濯衣,她會認為不必。
自外牆翻下後,墨白拍拍身上的微塵,仰頭道︰「濯衣,快點下來。」
楚濯衣本想施展輕功,跳下牆頭,但或許是白天被燒傷,渾身酸痛,雙臂和雙腳根本沒力氣去支撐身子。男人尚可翻牆,而她……一身羅裙卻不方便啊。
「白,我沒法子跳。」
墨白覷出端倪,柔聲道︰「你只管跳,我接你。」
「你接我?」萬一沒接準,她又不能像平日那樣著地,豈不是真的五體投地了?
「別擔心,嗯?」他的眼眸就像是蒼穹中的一彎明月,閃耀著幽幽光芒。
楚濯衣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低應一聲,如一只紅色的蝴蝶翩然下落。
墨白敞開雙臂,將濯衣穩穩抱個滿懷。淡淡的馨香縈繞在鼻尖,還有那一絲絲海潮般的清新,恰是海龍女特有的芳醇。
「看什麼,沒見過嗎?」被這樣直勾勾地看,她竟然臉紅了。
墨白收攏雙臂,微笑道︰「有一種風情,我想收藏在懷中一輩子。」
她側過面頰,輕啐一口,「貪心。」心中卻是無限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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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姑蘇串月」指的就是石湖上的行春橋有九個洞,洞洞相連,每到農歷八月十五那天,月光皎潔,春橋洞中的月影如串,映于湖面,蔚為大觀。自古以來,姑蘇串月都因天時地利難求而不多見之故被列人奇景異觀。舉凡農歷八月十五,蘇州的人潮都比往常多幾倍,雖不一定有幸觀到奇景,至少參加一下當地熱鬧的廟會也是不錯的。
墨白和楚濯衣的運氣不錯,即使沒有完全看到九孔串月的全貌,但至少來說,有一大半月色都映人洞孔,已大致上勾勒出那嫵媚的奇景。除此之外,是夜的廟會亦熱鬧非凡。與墨白的推測差不多,因戰亂殃及,參加的人比往年少了又少,幸好,並未影響小商小販做生意,他們依舊賣力地吆喝,燈火魚龍,熱火朝天。
只有融人人群,人們在笑語盈盈間才能暫時拋開煩惱,忘記近年來的烽煙所帶給他們的傷害,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天下還是那個太平天下。
墨白感慨地打量著人們瞼上淡淡的笑容,心忖;可不可以奢想有一天百姓不必再為殺戮而憂愁,永遠無憂無慮地生活呢?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前人流芳百世的詩詞大都有著血腥的背景,沉痛的代價。如果是這樣,他倒寧可泱泱中華沒有博大精深的文化,因為,為此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白,你看這把短刃。」
突然,眼前出現一把瓖著翠琉璃的鋒利匕首,夜幕中刺眼的白先令他醒神。
「這是什麼?」他接過匕首把玩。
「我猜,這把匕首應是戰國時鑄劍大師歐冶子所打造的短刃——牙腸。」她得意地一笑,蹲與擺地攤的少年道;「小扮,你是從哪里得來的匕首?」
布衣少年淡淡地掃她一眼,「你要買就買,問這麼多做什麼?」
換做別人,鐵定認為這少年有毛病。別人來自己的攤前買東西,理應熱情地推薦才對啊,誰會像他說話那麼冷淡?
楚濯衣不以為件,難得好脾氣,「我覺得奇怪!你是它的主人,就應清楚這把短刃的來歷,而不該擺在這里當地攤貨嘛。」
少年瞅著她興奮的表情,「你知道牙腸?」
她傲然地撇撇唇,「當然!庸脂俗粉我看不上,要買,就買這樣的寶刃!不然銀子花得多冤枉。」一位墨白,「你說是吧?」
墨白彎下腰,微笑道︰「這個我是不太懂,但上古物品價值斐然,若它真為牙腸寶刃,那就值得買回家珍藏。」
少年伸手奪回牙腸刃,揚眉瞪眼,「你若是懷疑,大可不必買。寶劍配英雄,方顯相得益彰。拿回去珍藏,哼,倒辱沒了它——」
墨白眸似秋水橫波,似笑非笑。
「小扮莫氣,對一介書生來說,買牙腸刃自然是要觀賞。誠如你所說,寶劍還需配英雄。拙荊精通武藝,能一眼識出此寶,亦算有緣。這樣子吧,你開個價錢,我們要了這柄寶刃。」
楚濯衣是喜歡牙腸刃,可沒真想到買,听墨白說罷嚇了一跳,「白!」
墨白示意她少安毋躁,「小扮不妨直說。」
少年思考片刻,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兩,不二價。」
「你干脆打劫快些!」楚濯衣叉腰。
少年愛理不理地冷笑,「我可沒強迫你們來買!若非家道中落,即使五萬兩,我也不賣!」
墨白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他,「小扮,這張銀票乃是八百兩紋銀的票據,你看清楚了。」
少年有些驚訝,「拙政園的銀票?」當即遞回。
墨白反手一推,「這是何意?」
「我沒多余的銀子找你。」少年聳聳肩。
墨白接過牙腸刃掂量掂量,一握,「物有所值。」不待少年反應,便拉著濯衣的手翩然離去。
等離開小地攤,漫步在陰涼的小道上,楚濯衣終于捺不住滿腔疑問︰「白,你是怎麼了?」他向來節儉,這次為何卻鋪張起來?
墨白安撫她坐下,才緩緩續遭︰「濯衣,我相信你不會看錯,這把寶刀的確是上古時期的名貴兵器。」
「那也不一定要買啊。」她不明白。
「此少年談吐不俗,必有來頭,如今淪落至賣器之境,想來遭遇棘手之事。凡事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舉手之勞,何借區區幾百兩銀子?」寶刃出鞘,雪亮發光,映射著他們的容顏。
楚濯衣無奈地翻個白眼,「濫好人終是要吃虧的,我問你,萬一那少年行不正、坐不端,你給他銀子豈不是助紂為虐?」
「少年對寶刃呵護有加,不似見錢眼開之輩——」他釋然地一笑,「俗話說,藥治不死病,佛度有緣人。若他真是惡人,便是遇到了別的善人也會周濟他。咱們既然有緣遇到此刃,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買下它?最重要的是——你喜歡,不是嗎?」
「因為我喜歡,所以你才買下來的?」她的心怦怦直跳。
「是啊。看你饞得連口水都快流下了,我若不買下,怕是你的三魂六魄都被那把短刃給勾走了!」他戲謔地眨眨眼,裝作一臉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