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戲言?
原來,在別人眼里,那只是一句戲言?
溫傾容備感打擊。
難道,她親口許下的一生一世的承諾,竟然只不過是一場小孩子的鬧劇,大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那麼,究竟是什麼地方弄錯了?
「容容,這次秦伯伯秦伯母接我們來A市,一是老朋友敘敘舊,二就是為了籌備你們的訂婚喜宴。你現在有什麼要求,不防直說。」溫爸爸敏感地看了女兒一眼,知道她心里藏著心事。
「不,我沒有什麼意見。」溫傾容搖頭。
她怎麼可能有意見呢?她應該高興都還來不及,對不對?
然而,即便此刻她心中的感覺無法形容,但她還是知道,那絕對不是歡喜和開心。
為什麼呢?
難道,這不是她一直做夢都盼望著的嗎?
難道,真如別人所說的,追求的過程遠遠比結果更能令人滿足?
難道,她對秦逍宇的感情,並不是緣于一個「愛」字?
這種想法令她恐慌。仿佛一條汪洋中的小船,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方向。
「每一個女人听到自己要結婚的時候,都難兔恐慌,這是很正常的。別害怕,爸爸媽媽都會留在你的身邊。」溫媽媽輕拍女兒的背,只把她眼前的慌亂當成是婚前憂郁怔。
也許,這是最好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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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訂婚……
溫傾容茫然地坐在教室里,光潔明亮的玻璃窗上映出她落寞的身影,而她滿腦子都是那兩個字。
她穿著白紗禮服,長長的拖得極遠,而她的逍宇哥哥也穿著黑色西裝。他們並排站在一起。
這個畫面多麼美麗,多麼令人神往。
然而,這十一年來,為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
她向每一個人宣稱,秦逍宇是她的理想。
可是,腦子里卻從未設想過這樣一個結局。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逍宇哥哥的新娘子。
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他會抱她、親她嗎?
而她,有可能會突然笑出來嗎?
每一次想到這里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會憋不住,會笑得歇斯底里。
那會是多麼尷尬和難堪的一件事啊。
她懊惱地咬緊了嘴唇。
「咦?季天恩耶,是我們學校的那個季財神嗎?」
「不會吧,他是學建築的。」
走廊上兩個女孩的議論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看,每一個字都不差啊,不會那麼巧吧?」女孩翻弄著手上的一本雜志。
溫傾容驀地胸腔一緊,拉開窗戶,問︰「你們說,季天恩怎麼了?」那激動的表情令兩個女孩嚇了一跳。
「我們是在說這個,這個作者。」女孩看了她一眼,與同伴交換一個奇怪的眼神。
作者?
「能借我看看嗎?」她露出一個請求的眼神。
女孩無聲地將雜志遞過來。
那是一本旅游雜志,上面刊登著一些黑白照片。有古老的城牆,有江南的流水,有晨鐘暮鼓,也有陽關古道。
每一幀照片上都配了寥寥數語。或隨感,或介紹。而作者的名字,竟是——季天恩。
她從來不知道,這樣簡單的三個中國字對于她來說會產生這麼大的震撼。
仿佛那是一個漩渦,將她的整個心神理智都陷了下去。
季天恩。
原來你就在這里,在這里……
她的手指順著每一幅圖片滑下去。
紙張翻過一頁,最後一張照片是在一個貧困山區的小土窯前照的。
幾個牙齒雪白衣衫襤樓的山村小孩高興地圍著一個大男孩。
他,光著腳站在泥濘里,胸前掛著照相機,外套敞開來,披襟擋風,明亮的眼楮露著彎彎的笑意。
他看起來更黑了,也更瘦了,只是,拍照的這一刻,他應該是開心的吧?
季天恩,他應該是開心的吧?
她看著照片里的他,思念和寂寞無法言喻。
原來往事並不曾走,而是被一層一層,層層疊疊地壓到了心底。
卻又在這一刻,被他毫不設防的笑容給勾了出來,擋也擋不住。毫無預兆地,熱力沖上眼眶,淚水不由自主地滑了下來。
「你沒事吧?」女孩好心地問她。
她搖頭,將雜志合起。
可是,照片下面的每一個字卻清晰地映在她的心底。
是不是不結束一個夢,就永遠不可能去做另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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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天氣濕冷,細雨紛飛。
異鄉的旅館里顯得格外冷清,寂寞。
季天恩半躺在單人床上,指尖線繞著散不開的煙霧。
男人總是這樣,小時候學著別人抽煙,是因為高興。
可是,長大之後自己抽煙,卻是因為寂寞。
他離開她半年,由南到北,由西往東,獨自漂泊,獨自流浪。他以為他找到了最初的夢想,以為他終究可以將她遺忘。
可是,他分明感覺有某種奇怪的孤獨的感覺,讓他的心一絲一縷切割般地疼痛著,疼痛著。
她——還好嗎?
會像他想她一樣地想著他嗎?
還是,她被狂喜的幸福所淹沒,忘了其他一切的人和事?
他的心里漫過一絲苦澀,如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緩緩爬滿整個心窩。
電話鈴聲一直響了很久,他才滅掉最後一點煙頭,懶懶地取餅手機。
傾容一定想不到,他的手機仍是被他自己買了去吧?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
是浩然。
這個時候,只有他還記得他。
他掀開手機蓋,「喂」了一聲。
仿佛是有一場狂歡的派對撲面而來,里頭的音樂聲人聲震耳欲聾。
他又「喂」了一聲,稍稍將手機拿開一點。
餅了好一會兒,他才听到凌浩然的聲音︰「喂,季小子,你到底躲在哪一個旮旯堆里?還不快點給我滾回來!」
季天恩扯了扯唇角,似是露出一個笑容,「你玩得開心就好,干嗎把我扯進來?」
里頭又是一陣喧鬧,仿佛凌浩然在那頭慫恿著什麼。
季天恩耐心地等待著。
餅了一會兒,音樂聲仿佛是沉寂下來,再一會兒,響起熟悉的旋律。
《色盲》?
王菲的《色盲》?
這是那天,她和他共舞的那一首曲子。
他的心里掠過一陣激動的戰栗。
玻璃窗太灰蒙,就算在多麼清的天氣中,
和誰在愛中,仍然難刮目……
聲音是那樣熟悉,即使相隔千里萬里,他也不可能忘記。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在唱?
他神色恍惚,握著電話像握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嗨!天恩!」凌浩然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喂!你還在嗎?」
「在,不過我要找一樣東西,你先別掛。」他撒了一個謊,只為偷得這片刻的歡愉。
即使戀愛漂亮,或觸模過面相,
但肉眼一雙,無法一樣。
慢慢踏在我色盲途中,盡力辨認你的方向。
「傾容!」他在心里喊她,喊得好痛苦。可是,她不會听得到,不會听得到他的聲音。
「嗯?你的東西找到了?」接住話頭的是凌浩然。
他屏息,然而,電話里的音樂聲又換。
他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道︰「在這麼開心的時候你還記得我,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聰明。」凌浩然贊許地打了個響指,「逍宇和容容要訂婚了,我們大家都在酒吧里為他們慶祝呢。你也回來吧。」
訂婚?
慶祝?
原來是這樣,難怪她肯開口歌唱。
她現在一定很開心很滿足吧?
他感覺他的心碎了,碎成一片一片隨風亂舞的秋葉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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