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懇切的眼神,她忽覺一道酸酸的液體涌了上來,涌過心口,涌過喉頭,涌上眼眶、她狠狠地眨了眨眼,點點頭。
「來,叫我浩然,試一試,」他開心地慫恿她。
「浩——然——」雖然不習慣,但並不覺得生疏,也許內心里,她一直都是這麼叫他的。
「小汐!」他大聲回應她,溫暖的氣浪沖散了些許嚴寒。
夏小汐心里甜甜的,不覺笑起來,平添幾許嫵媚。
「好了,要說什麼你現在可以說了。」凌浩然滿足地望著她。
「我——」她遲疑,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被他一掌拍了下去,叫她再怎麼說?
「不是吧?」凌浩然怪叫,「你又說半句話?」
「說了又怎麼樣?我忘了嘛。」她睨他一眼,半帶威脅半撒嬌。
那種風情,直教他心折,移不開目光,「好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順手摟住她的腰。
夏小汐還想要說什麼,想一想,終于沒有說出口,她順從地偎著他的肩膀,閉上眼,嘆了口氣。
如果,這一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那該有多好。
她輕微的顫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收緊了手臂,將她攬在胸前,溫柔的氣息吹拂著她的發絲,「很冷嗎?」
「嗯。」她含含糊糊地應一聲,轉過身,將整個人埋進他的胸膛。
他寵溺地笑笑,拉開風衣,將她暖暖地包圍了起來。
她傾听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一聲嘆息幽幽溢出嘴角,隱沒在他的胸腔。
「浩然。」她喚他。
「嗯?」他滿足地回應。
「你——羨慕古代的大俠嗎?」
「那當然,仗劍騎馬,快意思仇,多威風,多逍遙。」凌浩然悠然向往的道。
「那麼,如果要你歸隱田園呢?」她仰起頭來一本正經地望著他的眼。
他有些失笑,「為什麼突然問這些?」
「回答我。如果要你拋下你所擁有的一切,找一個地方,過與世無爭的平淡日子,你肯嗎?」她的眉眼之間全是一意的固執。
「容我問一句,有你做伴嗎?」
她微微一笑,「當然。」
他假裝為難,沉思半晌,終于下定決心道︰「我不願意。」
「為什麼?」僅剩的一點幻想也已絕望,她只覺心痛難忍。他不會放棄現有的一切,跟她遠走天涯的。瞧,她多麼幼稚,差點就被快樂沖昏了頭腦。
「因為,我要給你全世界,而不是帶著你與世界背離。」凌浩然大聲宣告。
這就是他呵,是她心中的凌浩然,有理想千仞,更有豪情萬丈,叫她怎麼能不愛他?怎麼能?可是——他一旦擁有她,就會失去全世界,她會連累他的。
他的名聲,他的未來,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一切的一切,都會因她而煙消雲散。到那時,他終究還是會恨她的吧?
與其這樣,何不放手?
他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是他們彼此擁有就可以無憾的。也許,媽媽的決定沒有錯。
離開他才是最好的選擇,哀傷染紅了她的眼眶,與黑夜的霜霧融成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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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家門,凌浩然就覺得家里的氣氛不太正常。
往日,家里雖然說不上熱鬧,但也不至于壓抑,可是今天,整個凌家上空仿佛飛來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沉重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他收拾心情,放緩腳步,沉穩地走進客廳。
「浩然,你回來了。」很明顯地,女主人松了一口氣。
隨著這一聲召喚,兩道銳利的眼光筆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訝然地轉過身來,端視目光的主人,眼前是一位介于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的女人,繃緊著身子,坐在沙發上。說她是一位美女,一點也不過分,波浪形的長發,具有異國風情的裝扮,令人無法揣測她的正確年齡。但眉眼之間卻分明酷肖一個人。
凌浩然心念一動,「夏伯母,你好。」他從容一笑。
「你就是凌浩然?」冷笑聲嗤出夏竹君的鼻尖,在偌大的室內空蕩蕩地回響。
來者不善!這是凌浩然的腦中冒出來的第一個成語,但他仍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應該知道我來這里的目的?」夏竹君鐵青著臉,並不領他的情。
「理智上明白,但情感上並不明白。」凌浩然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圓滑、冷靜的味道。
夏竹君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大男孩刮目相看,但欣賞是一回事,拿女兒一生的幸福去賭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也不與你們繞著圈子說話。我只問你,你和我女兒的關系到底是怎樣的?」夏竹君將左腿擱到右腿上,挺直了身子,做好了打仗的準備。
一陣短暫的靜默。
「如果我說我喜歡她呢?」
「嗤——」夏竹君立刻沉下臉來,「喜歡?你們懂什麼叫喜歡?」
「也許,我們的理解和伯母的看法並不太一樣,但是我要說——」凌浩然微笑著望向母親,「媽,我現在要告訴你,小汐是我將來要娶回來的女孩。」
兩位母親同時愣怔住了,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回答得這麼簡潔、干脆。
但馬上,余文紈便微笑了,這就是凌浩然,敢作敢為、有責任、有擔當的凌浩然。
然而,夏竹君卻完全不這麼想,如此輕率,如此漫不經心,這樣的人,如何能相信?她霍地站了起來︰「你以為小汐是什麼?玩具?還是寵物?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小汐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隨便的女孩,她的未來我已經規劃好了,過些時候,她就會跟我去日本,以後,你也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了。」
「您說什麼?小汐要去日本?」凌浩然愕然一怔。她剛才怎麼沒有說?
「是的,我想,她也不會再回來了,你將來要娶回家的人也不可能會是她。」夏竹君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訕笑。
她要去日本?小汐要去日本?她決定要離開?怎麼會這樣?他做錯了什麼?還是,說錯了什麼?為什麼她始終還是對他沒有信心?一種細微的龜裂感爬上他的心坎。
「話說到這里,我想我也該走了,小汐的退學手續,我已經為她辦好,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糾纏她。」她頓了一頓,一雙精明干練的眼神盯凝著他,加重語氣道︰「不過,即使你還來糾纏她,她也不會再理你了。」說著,她淡然一笑,款步向外走去。
「等一等。」凌浩然倏地叫住她,瞳中現出一抹詭異的亮,「伯母,我要提醒您一句,小汐是一個人,不是一件事物,她不會受任何人的擺布。」
「小汐是我的女兒,不必你操心。」
「不錯,她是您的女兒,但您卻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凌浩然昂了昂頭,愈挫愈勇的韌勁表露無遺。
「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夏竹君想反駁,但終于沉住了氣,她索性重新坐回沙發里,打算听個明白。
凌浩然習慣性地挑了挑眉,很自信地坐在她的對面︰「伯母,請問您小汐最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最喜歡玩什麼?功課怎樣?愛好如何?有什麼朋友?有什麼心事?喜歡什麼人?討厭什麼人?看過什麼電影?讀過幾本書?她的志向是什麼?興趣又是什麼?迷什麼偶像?會哼哪首歌?」
依然是那種篤定從容的語氣,可是一晃眼間,那個傲氣凌人的大男孩仿佛變成一頭狡計得逞的豹子,令她招架不住。
夏竹君無力的身軀坐靠進軟軟的沙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