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愛一個人不是去限制她,而是關心她,愛護她,以她的喜為喜,以她的憂為憂。在您眼里,也許我還不很成熟,但是起碼,我會令她快樂。」嘴角那壞壞的笑容消失了,凌浩然眼中的光更燦更亮,仿佛在輝映著他的誓言。
「你會令她快樂?你怎麼令她快樂?年輕人不負責任的話怎麼當真?你養得起她?還是養得起你們的孩子?」夏竹君的語調變得尖刻。
「夏女士。」一直沒有吭聲的余文紈緩緩開口,「浩然雖然還沒有能力養家,但我自認我們家還養得起兒媳婦和孫子。」
夏竹君恍惚回過神來,望向凌浩然的母親。她就站在她的面前,那麼淡定,那麼悠然,和她的尖刻庸俗全然不同,一種深沉的悲哀從心底緩緩升起。她無法給任何人幸福的承諾,即使是女兒的將來,她也毫無把握。
她算是失敗了吧?淚水奪眶而出,強忍的堅強一下子潰不成軍。
「伯母。」凌浩然有些無措。
「承諾是不可以輕許的。你有幸福的家庭,有光明的前途,你永遠不會懂那種夢幻破碎的感覺。你現在還年輕,你以為你對小汐是愛不會是同情?不會是一時的迷惑?當你年歲漸長,見識漸多的時候,難道你不會覺得後悔?我是不願看到小汐成為任何人的包袱,那樣她會痛苦一輩子的,你也會。」這樣對一個晚輩敞開心扉,是她從未想到過的,但心靈的防線一旦潰堤,真實的內心便不得不暴露出來。
原來如此,問題的癥結原來在這里。
試問天下間又有哪一位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兒女?
「對不起。」凌浩然垂下眼眸,他沒有權利質問她的,更沒有權利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去傷害另一扇羽翼。他要做的,應該只是求得她的信任與諒解。
「夏伯母,給我時間,我可以證明給您看,我所許下的承諾,並非年少意氣的輕狂。」
夏竹君顯然被震撼住了,她怎麼會料得到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紈褲子弟竟然會擁有如此的情深意長呢?
「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他雖然刪除了她的敵意,但並未清除掉她的懷疑。她對他,震撼有余,信任不足。
「可以。」
「你為什麼喜歡小汐?」
她用了喜歡這個詞,是終于認同了他對小汐的感覺絕不止是游戲嗎?
「不為什麼,就是喜歡。」一句話,鏗鏘有力。
就是喜歡。
這——便是全部的理由。
不為什麼。
第十章
「媽,你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我不去找凌浩然的,為什麼還要去?」夏小汐委屈、不甘、煩亂、焦躁地嚷嚷著。
「我是答應過你不去找凌浩然,可是,你不是也曾答應過我,不再見他嗎?」夏竹君冷冷地翻閱著手中的時尚雜志。
「我去見他是跟他道別,我並沒有違反我們之間的約定。」夏小汐咬一咬牙,強迫自己鼓起勇氣。她無法想象,母親會怎樣羞辱他,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她更無法想象,他會怎麼看她,他的父母家人會怎麼看她,她的老師同學會怎麼看她。
呵,這叫她情何以堪?
「他沒你想象的那麼脆弱,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恥。」夏竹君譏誚地嘲諷道。
「媽,我沒有這麼說。」她的語氣充滿著虛軟無力的感覺。
「你不說,我也知道。不過你放心,只要你答應我乖乖去日本,我就絕不會去找任何人的麻煩,否則,不止是他,就連你那個什麼狗屁學校,都得出來給我一個說法。」夏竹君口齒銳利地接口。
夏小汐鎖緊眉頭,這就是她的母親,一輩子都意孤行的母親。
「可是媽,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將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一切都是為了我,然而,你卻要一手將我推往絕地。」她搖著頭,一邊說一邊退,「我會去日本的,一定會去,因為這是你給我選擇的路,而我,我不能為自己選擇方向,可是,我卻可以為自己選擇生死。」
「你說什麼?」夏竹君「啪」的一聲摔下雜志,激動地站起來,三步兩步走到女兒面前,「你給我清醒清醒好不好?發什麼花痴?為了一個男人,居然好意思要活要死?」
「不,我不是為了他,他有他的路要走,我相信,沒有我,他可以過得更好。我是為了你呀,媽。
難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清醒?我不是你手中的棋子,你也不是報復男人的工具。這麼些年過去了,這樣的生活,難道你還不累嗎?可是我累了,真的真的好累,媽,如果一定要用血才能洗刷掉你心頭的恨,那麼,就用我的吧,我的身體里不是流著——半那個男人的血嗎?」
有片刻的時間,夏竹君沒有反應,她從來不知道,她對女兒的保護竟然會給她造成如此大的困擾。
她竟然說到了死?如此絕望,如此激烈。這一點都不像是原來的她,那麼脆弱乖巧的她。
她一直以為,花朵在溫室里會開得更嬌艷、更美麗,可是卻沒想到,花葉底下暗暗生長的竟然是如此難道,真的是她錯了?她凝望著小汐,神色復
「你為什麼喜歡他?」她問。
同樣的問題,她也問過他,真的,為什麼喜歡?
為什麼?「因為——不得已。」
「不得已?」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是的,不得已。因為無法抗拒,所以不得已,愛情的誘惑原來就是這樣讓人情不自禁地陷下去,陷下再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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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你好。」明朗的笑容點亮了來人的俊美。
「是你?進來吧。」
呃?夏小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事實,母親大人竟會對他如此客氣?
凌浩然對著夏小汐瞠大的眼做了個鬼臉,然後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你們聊一會兒吧,我出去買點東西。」她承認自己失敗了,所以不得不求助于凌浩然。很可悲是吧,連和惟一的女兒的溝通都要借助于外人,夏竹君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倦累過。
「你……你……她……怎麼會這樣?」夏小汐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愕然且不解。是不是,又發生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因為我長得帥嘛。」凌浩然交疊著長腿,安適地坐到單人沙發上。
「是不是你跟我媽說過什麼?」夏小汐挑起一只眉,用懷疑地眼神瞅住他,她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如果她和他之間沒有達成任何協議的話,她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你希望我說什麼?」凌浩然反問。
「我不知道我希望你說什麼,但我知道我媽希望你說什麼。」夏小汐悶悶地說道。
「小汐。」他喚她。
「嗯?」她茫然抬起頭來。
「你相信我嗎?」
她點點頭。
「那麼,你愛你的母親嗎?」
她無言。
「還有,你相信我們為你做的安排是最恰當的嗎?」
她皺眉,用了好半天才消化掉他這句話,「我們?」他和她母親什麼時候成了我們?
「去日本吧,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將來。」
仿佛一記悶雷打入她的百會穴,襲得她頭暈目眩,她早就知道沒這麼簡單的,她早就知道媽媽不會輕易放棄的。果然,他只是母親派來的一名說客。
她搖頭,再搖頭,遙遠的聲音干澀異常。「我知道,我會去。」
「你不知道,你還不懂我的意思。」他抓住她的手,搖晃,迫切的要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灌輸進她木然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