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汐沉悶地看一眼瑟縮了一下的羅漪璇,嘴角輕蔑地彎了個弧度,然後一聲不吭地坐回座位上,並毫不客氣地將羅漪璇的東西甩了出來。
「怎麼回事?抬起頭來!」凌浩然的命令來得突讓她還來不及抗拒,已抬眼面對著他。
所有的人這才看清,她腫得像雞蛋的顴骨看起來遠比羅漪璇的披頭散發要狼狽得多。
他的臉色立刻大變,雙手緊握成拳。但很快地,他就恢復了正常,眼角淡掃了她一眼,隨即若無其實地收拾書包,坐了下來。他不會再自找難堪了,他要徹底把她的影子從心中拔除。
所有的人都愣怔住了,沒有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尤其是夏小汐,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驀地有種奇怪的說不出的不適應的滋味。她原以為……
「哼,夏小汐,你還想賴著不走嗎?」羅漪璇倒是不吵不鬧了,以勝利者的姿態斜睨著她。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著她,惟獨凌浩然,根本就沒有抬頭,仿佛所有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她咬了咬唇,干脆也當自己透明一般,一句話也不吭。
「浩然,你也說句話嘛。」羅漪璇惡意挑撥道。
「我能說什麼?這里有一個流氓說話的余地」凌浩然的表情顯得有些陰沉。
愕然再愕然,幾乎所有的耳朵都不相信這句話竟然是從驕傲自大的凌浩然嘴里說出來的,幾乎所有的眼楮都不相信說這句話的人就是白天驕傲的凌浩然。
「你這是什麼意思?」夏小汐皺眉。
「沒什麼意思。」凌浩然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你的座位是蔚海藍安排的,如果你覺得不高興,你大可以去找她,換個座位,或是轉個班,怎麼都好,反正我是無所謂的。」
「我沒有說要換座位。」她氣惱地看著他,微微漲紅了臉。
班長干笑一聲,打破難堪的沉默︰「這就好,這就好,沒事了,大家都回自己的座位吧,該上課了。」
人群帶著疑惑散去,散不開的是他們之間的氣壓,低低地沉在頭頂,噎在胸口,如大片大片的雨積雲,醞釀成災。
沒有人看見,他的內心在下雨。
第七章
忘了吧!算了吧!不要再想著她了!
凌浩然用一只手撐靠著頭,背對著她,心中下了幾千幾百萬次決心,但卻一次又一次被推翻。
他以為他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忍著不去看她,當她不存在。但是,卻又總在下意識間搜索著她的身影,他管不住自己的眼楮。
怎麼辦?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涯,這才是最最殘忍的折磨。留在她的身邊,是不是錯了?
「凌浩然?」有人在他面前輕輕喚他。
他維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只懶懶地抬了抬眼,原來是體育委員張謙在登記自願參加接力賽跑的人員名單。這樣的活動,他照例是不參加的,沒什麼意思。
見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張謙識趣地跳過了他的名單。
「夏小汐,你怎麼樣呢?」
一听到夏小汐這三個字,凌浩然全身的神經都舒活了,雖然仍背對著她,但拉尖了的耳朵絕不會漏掉從她嘴里說出的任何字眼。
「對不起,我恐怕——」夏小汐抱歉地笑一笑。
「別說對不起、恐怕的話了,新生是應該積極參加這類活動的。」張謙善意地打斷她的話,鼓勵道。
他覺得像她這樣縴弱的女孩子就該多做運動,才能夠健康起來。
她尷尬又為難地笑著,早已習慣旁人的冷言冷語,忽然面對一張真誠熱切的臉,她反倒手足無措起來,拒絕的話便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這是為班爭光的好機會哦。」看得出來,她的人際關系不怎麼好,如果這次能集體捧一個第一名回來,對她的人緣應該是有很大的幫助的。
「我——我跑得太慢了——」
「不用怕,我可以把你安在第三棒,我在你後面,一下子就能把你拉下的追回來。相信我,我跑得很快的。」張謙仍在極力游說。
「不要枉費口舌了,像她這種人,會有集體榮譽感嗎?」羅漪璇突然鄙夷地插進話來,失掉了凌浩然的袒護,她對她的挑釁更加露骨。
「怎麼沒有?夏小汐同學已經答應了,是不是?」張謙用充滿希翼的眼神看著她。
也許是在跟羅漪璇賭氣,也許是不想令張謙失望,夏小汐感覺到自己的頭輕輕點了一點。
「好啦,就這麼說定了,」
「誰說的?體育委員就可以這樣假公濟私嗎?」
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令張謙和夏小汐同時愣怔了一下。
凌浩然用一種冷淡的表情轉過頭來。
夏小汐瞪瞪眼,暗暗皺眉。他要麼不說話,一說話就一定是刺戮她,真不知道,她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他的。
「這話怎麼說?」張謙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她那個龜速,你還叫她代表我們班去參賽?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啊?」凌浩然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
張謙黝黑的臉上布了一層紅暈,「我只是鼓勵她多參加體育活動。」他的變化,看在凌浩然的眼里,敏感的眼神浮起一抹極輕極復雜的色彩。
「不是自願就可以參加的嗎?」夏小汐看不慣他的咄咄逼人,拿話頂道。
「自願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這一下,誰都听得出來凌浩然話里的諷刺與譏嘲。
夏小汐漲紅了臉,瞪著他,想要開口,卻偏偏說不出話來。
凌浩然又繼續說道︰「張謙,如果我也自願參加的話,你會選誰上場?」
張謙為難地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一時不知如何才好。
「怎麼?這也需要考慮?是不是怕無法向女朋友交代?」凌浩然冷冷地道。
夏小汐猛地站起來,一張氣極的臉由紅而紫,陰晴不定。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給她難看,他到底想折磨她到什麼時候?
「你要走了嗎?不听听張體委的最後決定?」
「凌浩然!你這個小人,變態!」她一把搶過張謙手中的登記表,摔到他的臉上,隨即滿腔憤怒地跑了出去。
四周嘰嘰喳喳的麻雀聲,在萬分之一毫秒內,籠上死亡般的靜默。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凌浩然坐在那里沒有動,貼在臉上的表格滑落下來,如飄散在風中的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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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討苦吃!她不該,不該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更不該低估了凌浩然的卑鄙,想假裝他不曾影響過她的一切,是她太天真。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對他視而不見。她以為,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挫折和羞辱。可是,事實告訴她,她失敗了,她還不夠勇敢,不夠堅強。
鴕鳥再怎麼努力,也變不成蒼鷹。是該放棄了吧,如果從此不再見他,是不是就可以將他從心底徹底拔除了呢?
夏小汐甩甩頭,瞪望著學校大門。
「喂!小泵娘,你過來!」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打斷了她的決心,她循聲望去,眉心幾乎是立刻攢了起來,轉身想逃,手臂卻已被一把拽住了。
「你是什麼人?想干什麼?」夏小汐驚怒地掙扎著,但任她再怎麼努力,還是很快地被帶出了學校大門。
拉著她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青年,梳著油頭,穿著新潮,流里流氣。
「小丫頭,我們老大想讓你送一封信而已,你跑什麼跑?」
「送——送什麼信?」倒霉,為什麼偏偏是她?
「喏,將這張紙條拿進去給凌浩然,他一看就明白,,」小青年遞給她一張隨隨便便折起來的白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