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才是她的心聲。他心心念念的執著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原來,並不在意。
他的心頭一陣刺痛,青春少年的心事原來是這樣的廉價和不堪一擊。
「那麼,你這般對我,其實不是因為恨我,而是討厭我了?」他的臉色蒙了一層慘白,像一個等待裁決的囚犯。
「沒錯,我是討厭你。全天下,我最討厭的那個人就是你!」夏小汐反射性地開口,接觸到凌浩然憤怒的眸子,不知怎地,說出來的語氣就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原來是這樣,我懂了。」他的心髒仿佛被刺了個透明窟窿,鮮血淋灕,不能再自取其辱了。
被了。
不論他對她有著怎樣強烈的情感,但,她對他的厭憎是如此強烈,態度是這麼不留情,他的自尊還能被踐踏到什麼程度?夠了,這樣的傷害和侮辱已經夠了。
他狠狠地,狠狠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手心里,卻仍然未覺。但他忘了,他的手心里是她的手。
「哎喲。」她忍不住痛呼出來,腕骨都幾乎被他捏碎了。她就知道,陰謀不成,他總會想另外的法子來折磨她的。
但,這樣有形的痛總好過內心里無形的痛吧?錯就錯在,她不該為他心動。
他猛地回過神來,看進她那雙認命的、倔強的,卻又無助的眸子里。
她在害怕什麼?她以為他會傷害她嗎?她把他看成什麼人了?忍不住怨恨,他倏地舉起拳來,打就打吧,反正,他在她眼里就是這麼一個流氓。
「轟」的一聲,沉重的拳頭落在她身後的欄桿引起一連串經久不息的震蕩,一如他刺痛的心。
他陰郁地看她一眼,然後一語不發,慢慢地轉拖著腳步一步一步走開了。
夏小汐怔了一怔,他,就這樣走了?這樣輕易,又這麼干脆。那麼,她終于擺月兌他了嗎?可是,她的心里卻為何沒有半分喜悅的感覺?
她知道,她剛才的那一番話,多多少少傷了他年少氣盛的心,但,他可又知道,她的惶恐與憂懼?想起他在她面前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副笑臉,再想起她無意中听到的那些殘忍的對話,她心里的屈辱和憤恨就無法遏止,不能再相信他,不能再上他的當了,她告誡著自己,而其實,她是害怕呵,怕自己再一次跌人他布好的深淵,怕自己缺乏再一次爬起來的勇氣。
她望著他的背影,好久好久,這才轉過身子,與他背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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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躲藏,其實是一種福氣,怕就怕在,明明不願再見卻不得不去面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啊?真的嗎?她真的那樣做了?」教室里聚集了東一堆西一堆的人,圍成一團不知在嘰嘰喳喳些什麼,還不時有人發出嘲諷的訕笑。
她的到來,令那些竊笑聲戛然止住了。那些人看她一眼,再一眼,又忍不住回頭望望同伴,然後終于吱吱笑成—團。
再遲鈍的人都看得出來,所有的指點和譏笑都是針對她而來的。
夏小汐隱忍地皺了皺眉頭,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座位走過去,越走越慢。
課桌早已擦得明亮,文具書本整整齊齊地擺在指定的位置,就連那張刺眼的《同桌公約》也被丟棄在地上,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端坐在她的座位上的羅漪璇更令她吃驚。
「怎麼?戲演完了,你以為浩然還肯跟你同坐一張桌子嗎?」羅漪璇的語氣里已經不僅僅是輕蔑。
不錯,戲已經演完了,她在他的眼里應該是已經毫無半點利用價值了吧?所以,所有偽裝都該卸下了。
她的心口劃過一道痛。
昨晚,不是不曾想過要去請求老師為她調換座位,但她不甘心,不肯就此示弱。她並沒有做對不起任何人的事,她干嗎要走?即使有人要退出,那也不該是她!
「凌浩然肯不肯坐這張桌子,那是他的事。」夏小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夕之間,她給人的感覺變得更清淡,更疏離,像—只鴕鳥突然生出滿身尖刺,「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現在坐的是我的位置,我不會把它讓給任何人,如果你看到我坐在這里感到不愉快,那也沒有辦法,你大可以讓凌浩然換座位,或者是在他旁邊加把椅子,反正都與我無關。」
「干嗎要他換座位?」羅漪璇被她激怒了,「《同桌公約》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的嗎?他隨時有收回課桌的權利。」
「《同桌公約》?在什麼地方呢?就憑你腳下的那張廢紙條嗎?再說了,課桌難道是他凌家的?又或者是你羅家的?」伶牙俐齒並不是她的;專長,但面對羅漪璇的囂張,她就是有——種不吐不快的怨怒。
弄巧成拙,她錯估了夏小汐的固執與倨傲,她以為,趁著這個機會,她可以取代夏小汐的位置,佔據凌浩然空虛的心。誰知,她竟不肯讓她如願,心中的恨怒愈積愈深,她就不信制不住這個「陰險」的夏小汐。
「可是,我現在已經坐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羅漪璇擺明了是耍賴。
夏小汐慢吞吞地解下肩上的書包,若無其事地丟到羅漪璇擺好的書本上,眉目寒颼颼的,「滾開!」她不要再做一只鴕鳥!不要!她在內心做著無聲的申告。
「你說什麼?你要我滾?」羅漪璇漲紅了臉蛋。
從小到大,還沒有人用這麼刻薄的字眼羞辱過她呢。
紅潮浮上了她的眼眶,她激動地翻出書包下的文具盒,向夏小汐臉上擲去,「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粗俗!野蠻!」
顴骨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夏小汐怒火上沖,一把揪住她的頭發,硬生生將她從座位上拽了下來。「我今天就要你看清楚什麼是粗人。」
「啊?」頭皮痛得她眼淚直流,但心里的恐懼卻大大勝過的疼痛,羅漪璇放聲尖叫︰「夏小汐打人啦!她打人啦!」
頭一次見女生打架,教室里的同學們興奮得擂桌子的擂桌子,敲窗子的敲窗子,拍門的拍門,惟恐天下不亂。
凌浩然遠遠就听見了紛紛攘攘的囂叫聲,正義感卻被肢體的麻木制約住了,仍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覺得逞勇斗狠只是無聊的把戲,是在這一瞬間領悟的。
以往所作所為一切,原來都是這麼的毫無意義;以後種種對于他來說,似乎也同樣沒什麼意義。
十幾年耽于意氣之爭,以為這就是尊嚴,是男兒本色,卻突然在這樣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恍悟,原來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快樂。
「凌浩然來了,凌浩然來了。」還未走到教室門就听見一聲聲緊張中透著興奮地叫喊。
凌浩然苦笑著搖搖頭。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義不容辭地上去將打斗者拉開,並且,義正詞嚴地將他們訓斥一番,耍耍老大的威風。可是今天,他完全失了那分興致。他頭一低.打算裝聾作啞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人群紛紛讓開一條路,使他得以順利進人戰事最前線。這時他才驚訝地發現,那個逞凶斗狠的人竟然、確然就是——夏小汐!
羅漪璇乍一見到他,心頭的委屈剎那間泛濫成災,「浩然!她打我——嗚……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嗚……」
夏小汐打人?這只小鴕鳥會打人?
他忽然覺得想笑,然而,剛剛揚起的嘴角卻轉瞬間被冷怒的神情所取代。
「誰撕了我的《同桌公約》?」一雙寒星似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垂頭不語的夏小汐。她真的那麼討厭他?連跟他同坐一張桌子都忍受不了?非要徹徹底底地劃清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