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天鷹社里,到底還有多少象他這樣的人?
而今,落在他手上,自己到底還有幾成生機?
她咬一咬牙,沉聲道︰「天鷹社與縱海幫向來勢不兩立,而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步滄浪懶懶地搖一搖頭︰「我不殺你!」
「你說什麼?」顏紫綃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說了,我不殺你!」
「這麼說,我可以走了?」她挑了挑縴眉,不相信地問。不殺她?有這麼好嗎?剛才如果不是他機警,早已命喪她手,如今,他居然說不殺她?她懷疑他是否腦子真有問題。
然而,她听見步滄浪繼續不置可否地道︰「我不殺你,並不表示我會放你。」他那倦怠的眉眼倏然一張,令四周的空氣都仿佛為之一暗。
顏紫綃的心莫名一窒,象是被尖利的刀鋒割過一般。
她忙收攝心神,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除非你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我不殺你。」步滄浪仍是不動聲色。
「原來步滄浪只不過是浪得虛名之輩。」顏紫綃故意出言相激。也許只有激怒他,她或者還有放手一搏的機會。
「我不殺你,是因為我從不殺人!」然而,步滄浪卻半點也不動氣。
「你手上的人命還少了嗎?」顏紫綃反唇相譏。
「你這句話就錯了,」步滄浪俊眉一揚,道,「我這雙手從來不沾染血腥。」
「哼!天鷹聖使沒有殺過人,這話說出去誰相信?」顏紫綃嗤之以鼻。
「我!」步滄浪大聲說道,仿佛天下間再沒有任何一句話比他這一句更理直氣壯。
「你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才不肯殺我?」顏紫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
「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你是一個女人!否則,就憑你怎麼能跟蹤我三個月之久?」步滄浪眼中的光芒一忽而沒,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向小屋內進走去。
三個月?原來從一開始,他就什麼都知道。
不揭穿他,只不過因為她是女人!
他居然把這看成是對她的仁慈?
實在是太可惡了!
顏紫綃再也顧不得攪亂那一層無形劍氣了,她急喝一聲︰「步滄浪!你給我站住!」
說音未落,她的手中已然多出一條丈余軟鞭,帶著破空之勢卷向步滄浪後背。
籠罩在她身上的那一股劍氣卻在此時忽然消散于無形。
她心中暗喜,也顧不得去想這是怎麼一回事,暗中將勁力貫穿于鞭稍,長鞭如蛇一般緊緊纏在步滄浪腰身之上。
她一招得手,正自竊喜之際,卻忽聞一聲輕嘆︰「好了麼?」
那聲音就如一個人在她身邊耳語一般,但聲音的主人卻分明還在一丈開外。
她怔了一怔,手上也頓了一頓。
就在這一怔一頓之間,步滄浪已長身而起,整個人如大鵬展翅,帶動軟鞭,回身撲向顏紫綃。
待到她發覺時,為時已晚。
她整個人被撞飛出去,手中軟鞭也因拿捏不穩也撒手跌落在地。
她既驚且怒,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用這種打法,既無招式,也不合邏輯。和市井無賴有什麼分別?
她一個鯉魚打挺,想站起身來,這才發覺,步滄浪已經在一撞之下,封了她的穴道。
再看看對方,哪里有半點損傷?
她怒罵道︰「卑鄙小人!」
步滄浪微微一曬,道︰「不知道在人背後偷襲暗算的人算不算卑鄙小人呢?」
顏紫綃一怔,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步滄浪也不再說什麼,他繼續向里走了兩步,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從懷里掏出一根細如發絲的烏索,牢牢纏住紫綃雙腳,然後走進里間搗弄了一番,繼而她身上輕輕拂了一下,象替她掃去灰塵一般。
她滿月復狐疑地低下頭,只見自己腳邊一條細如蠶絲的烏索正泛出陣陣青凜的寒光。她情急地走了兩步,忽然發現穴道已通,正自高興著,卻不料,剛走到門口,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拉住了自己,使她堪堪留在門內,再也動彈不得。
她跺一跺腳,恨恨地用手去擰,可是,那烏索卻絲毫不為所動。她又改為去解索結,但,不知道步滄浪用了什麼手法,越解,那結反而越牢固。
顏紫綃狠狠地瞪了步滄浪一眼,轉身奔進小屋里間。
這間土屋分為前後兩進,前面是灶間,後面是睡房。
說是一間房,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土炕,月光從塵網密布的木窗里照射進來,將原本一無所有的土屋映照得更加慘淡。
慘淡的月光之下,仍可看見烏索的另一頭就纏在土炕邊沿。
她搶前一步,用生平最大的力氣一掌擊向土炕。
要命的是,在此同時,步滄浪幸災樂禍的聲音已經響起︰「你現在雖然已行動自如,但要想使用內力,恐怕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話音剛落,紫綃的手已軟綿綿地落在土炕之上,連一絲灰塵也不曾震落。
她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緊抿嘴唇,緩緩回過身來,雙眼如兩把利刃似的盯著步滄浪似笑非笑的臉。
她記起來了,在威遠鏢局,她曾經看過那麼多家屬被他用麻袋裝起來,又好好地送回去。
他要殺她們,易如反掌,卻為何要如此費盡周折?
因為——
只因為——
他變態!
這是一個變態的男人!
他以戲弄別人為樂!
就象現在,他本來早就可以殺了她,他卻偏偏留下她,看她作垂死掙扎。
想到這里,她反倒安靜下來,撩起衣襟下擺,小心翼翼地坐在炕沿上,再也不拿正眼去瞧他。
你要看戲是吧?我就偏不讓你看!
她在心里暗暗冷哼。
步滄浪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見她實在再無其他表示,遂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用眼楮量了量小屋的方位,在靠近大門的地上躺下來,邊打著呵欠,邊自言自語道︰「我看還是這里比較安全。」
說完,他面朝里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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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里間的顏紫綃卻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生平第一次,與蟑螂,老鼠同處一室,她的心里充滿了委屈。
苞蹤步滄浪這麼久,她唯一沒有學會的就是他那種隨遇而安的本質。
最豪華的客房也好,最骯髒的沼澤也罷,他都能隨時隨地睡下去。
而她就不能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髒兮兮的青布長衫,想起當初離家之前的豪言壯語,心底陣陣酸澀。
回想一下從前作為縱海幫大小姐的驕狂傲氣,那一段飛揚蓯蓉的日子啊,從此一去不返了麼?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為野心勃勃的天鷹社!
如果不是他們一心想取代縱海幫海上霸主的地位,如果不是爹爹意氣全消,寄希望于武林泰斗麒麟樓的威力。
她又怎麼會被父親強逼著出嫁?
難道,犧牲她就真能為縱海幫找到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嗎?
爹,您怎麼會如此天真?
這些日子以來,她想盡了多少辦法,想混入天鷹社里去,可是,天下之大,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天鷹社在海上的正確方位。
如此神秘而又猖狂的作風,它的野心何止是縱海幫一幫而已?就算與麒麟樓聯手,他們又有多少勝算?
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要想永遠高枕無憂,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將天鷹社連根拔除!
最近,武林中盛傳步滄浪便是天鷹社之聖使。
為了能使父親心甘情願地解除她的婚約,她決定,一定要從步滄浪身上找出天鷹社的陰謀。
最不濟,也要殺掉天鷹社這一員大將。
于是,這三個月來,她千方百計跟隨他的蹤跡,看他南破「丐幫」;西敗「唐門」;東滅「長江寨」;北戰「神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