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可以不要這樣被動等待,你可以去查出境紀錄、戶政資料,再不行的話就委托征信社出面清查,總會有跡可尋。不論怎樣,都好過在這兒窮哭干等。」她細心建議。
「能做的我都做過了,她沒有出國,單憑這一點就足以支撐我繼續等下去。我相信、也希望她總會回來。」他忽然想到不對勁的地方。「喂!小陶子,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一直以為你嫌棄我、討厭我。」
「討厭?怎麼會?其實說真的,真的是真的喲,我還滿喜歡你的,當然不是對阿波醫生那種喜歡,你可別搞錯,弄錯了我可是很麻煩!」她笑嘻嘻地臭屁一下。「我以前不是愛欺負你,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很好笑,作弄作弄你,抬杠斗嘴,不然人生多無趣?我絕對沒有惡意。你是百分之百的好人,我知道。如果我是畢慧,我會選擇留下來接受你真心真意的愛情。這是女人一輩子最幸福的夢,至少對我而言是。」
陶兒那句贊美直敲進校花的心坎里!他眼窩又感動得要冒「水泡」了。可愛的小陶!
他也很喜歡她呀。少了她,花街就少了很多笑聲與色彩。
這是個對他們都很特別的時刻;一對總是吵吵鬧鬧。諷刺來對罵去的老少頑童終于剖開真心坦誠以對,十分溫馨。兩個同病相憐的人相互安慰依偎,讓各自的苦痛都仿佛暫時撒到了一邊。
「我會把你跟畢慧的故事寫進我的報道里去,這會是特別感人肺腑的一段。」
「陶子,你會給我一個怎樣的結局?」
她眉毛都笑彎了。「那要看你喜歡怎樣的嘍!」
「當然是喜劇收場。人生應該這樣。」
「一半靠你自己努力,另外一半……想辦法定絡我吧!」
「你盡避說,開條件出來!」
「自己開?別鬧了,當然要看你自己的誠意!不過我們可以從福華的耶誕大餐開始……」
校花要昏倒!「那是我十分之一的薪水!」
「還早!讓你慢慢存。嫌貴?你以為上報那麼容易呀?要不要隨你自己選擇……」
※※※※※
名律師麥良杰在住家大門外遭受槍擊的消息正好趕上晚間電視新聞報道結束的時間;尹嫣開著那輛紫色小車直沖到花街找人,揚波正在「雲仙閣」開每周一次的麻將大會。
「阿波,你弟出事了!先上車再說!」
他人還騰在半空里,車子就如火箭炮般射了出去!她的手在抖,車子在狹窄小街飛馳,幾度危險頻傳,甚至擦出火星。
「我來!」
得由一個比較冷靜的人掌控方向盤。尹嫣顫動的手給自己點了煙藉以鎮定心神。
「阿杰身中五槍,目前情況很難預料;凶手也還沒抓到。」她深吸一口氣。「從X光片看,一顆子彈卡在大腦左葉跟中腦間的溝縫中,一槍再偏個零點三公分就打中頸動脈;也就是說,他……很不樂觀。」
揚波的聲音也不對了。「百分之十救活的機會。他現在人在哪里?」
「醫院,我爸的醫院。紅姑簡直快瘋了!是她听見槍響,出門看見渾身是血的阿杰。醫院已經做了過濾記者跟訪客的措施;阿波,我要你去幫他動手術。」
車子軋地猛煞車,輪胎冒煙。「你說什麼?」
「我們都只信得過你,我和紅姑——只有你做得到。我已經說服我爸,到時候手術室里就只有你們兩人,名義上操刀的是我爸,但實際動手的是你。他同意。」她心急——「怎樣?」
車子已經以驚人的速度飛拋出去!
※※※※※
校花做完最後一次巡視,拖著疲倦沉重的步伐走回小警哨亭。然後他看見了——
他揉揉眼皮,以為自己又在做夢,眼楮又在好意騙他;可是這次不是幻想,他真的看見了——
在煙霧籠罩的街口,一個白影子漸漸明顯,縴細修長的人影,如夢似幻,他朝思暮想的、等待的身影……
畢慧!是他的畢慧!校花激動地奔了過去。
不是夢!他的祈禱真的應驗了!
「我本來要走了,這次要走得很遠、很久,可是我猶豫——我放不下。我想應該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定是被他傳染的!否則她眼中不可能也倒映出同樣的淚光。
「都給我們倆一個機會。我說過提議永不失效,你忘了嗎?」
畢慧用一個好美麗好溫柔的笑容作了最完整的回答。
※※※※※
花街的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不過是十來分鐘的工夫,輝煌險些失去他生命中的最愛!
一早,小貂就听說畢慧回來了,高興地說要去找她好好說話,還拎了畢慧愛吃的鹵雞腳雞翅,是店里都有的東西;不怕輝煌笑她搖搖擺擺挺著大肚前進有如企鵝。
「可愛啊!以後想看也難喔。我走了,要是朱朱或阿波有電話回來,記得打來告訴我一聲,我才放心。」
誰知她連畢慧的面都沒見到!她剛舉步維艱地走上樓梯,就被個往下急沖的男人撞個正著,整個人滾了下來!小貂捧住肚子痛徹心肺!她听到上頭有人在喊︰
「搶劫!搶劫啊!救命!」
男人也被她結結實實絆倒,很快爬起來要跑,小貂強忍疼痛,想也不想地拖住他的右腿,男人用力甩開她,小貂還不放手,又拉住他,一邊大聲喊︰
「來人啊!殺人了!救命!救命!」
「臭婊子!要死去死吧!」
她眼前刀光一閃!還不能意識他要做什麼,只覺身子熱辣辣發疼,然後她看到血,很多很多的血!那麼多的血是從她身體里出來的!她口里喊不出話,眼前一發黑,她的意識飄散了開去……
仿佛來了很多人,嘈雜、紊亂,圍著她,他們在嘰嘰藍狐、嘰嘰叭叭像蒼蠅飛……
「寶寶,還有寶寶……」沒有人听見她微弱的聲音。
輝煌趕到現場的時候,幾乎快瘋了!
「阿波!阿波呢?校花!叫救護車!去叫了沒有?小貂!你怎樣?」
她沒有回答他。她的血染了他一身,她蒼白失血的面龐有如死氣沉沉的大理石雕像。
「救護車就來了!」有人回他。
「校花去追凶手!還沒回來!」是畢慧,滿面是淚,心如刀割。她緊抱小貂,又怕不當移動了她,心急如焚!
罷從醫院里完成十三小時馬拉松式手術、筋疲力竭的揚波剛走進花街,看到的就是這個亂糟糟的情景!
輝煌看到他,好像溺水者抓住啊木。
「她怎樣?行不行?她……」他都語無倫次了。
揚波沉重的表情讓他心驚膽跳、雪上加霜。「不要等救護車了!跋快送到我那兒去!大家快!」
輝煌、揚波、幾個花街保鏢壯漢健步如飛抬著擔架朝診所直奔。救人如救火,人命關天,何況那人是小貂!
揚波一邊跟輝煌吼,氣喘吁吁——「失血嚴重,你要有心理準備……」
輝煌真的瘋了!歇斯底里掐住他——「你說什麼!」
「你好好听完!小貂的狀況很危險,我要先看看,但是或許——我是說或許——媽媽跟孩子你得作個選擇。」
「保住小貂,孩子在其次!」輝煌斬釘截鐵。
小貂原來意識是清楚的,柔弱的一絲。「救寶寶,我要寶寶!」她啜泣了起來。
她的身體在燒,煉獄在鞭答她的肉軀。
「救媽媽!無論如何都要讓小貂安全!你真傻,去跟個有刀的人拼命……」輝煌的嗓子都啞了。
「我沒有關系,」她費力地掙扎。「救寶寶重要,不要管我……」
輝煌突然對她大喊︰「你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了你就算有寶寶也沒有意義了!你對我才是最重要的你知不知道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