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泣不成聲!小貂握住他的手,滿面淒愴!
然而他感覺她握著他的手時時失去了力量;小貂的眼緊緊闔著,又墜入深沉幽黑的無邊世界。
※※※※※
十年辛苦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要是說在這最近一連串凶禍變故之外有什麼比較值得高興的事,那莫過于在花街苦熬十數載的校花終于等到了揚眉吐氣、升官發財的好運道!
說來還是拜小貂受傷之賜,他奮勇獨力擒凶,還擒到一尾超大號猛魚!原來那凶手正是近來警方追緝得死緊的狐狸——灰狼手下第一號狠字輩人物,身上帶著超過三百件大大小小的案子!校花這回英勇速到他,馬上轟動警界,成了當紅炸子雞,身上掛彩的兩道刀傷反成英雄標記。三天不到,升官令下來了,還有豐厚獎勵金,署長親自接見勉勵、授彩帶獎章。
校花好像在半空中騰雲駕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也熬得到了今天!
眾人的慶賀聲不斷,最興奮的當屬陶兒!她借著工作之便在社會版上加大篇幅做了個精彩又詳細的報導,外帶不少私人秘辛、獨家縮寫,著實讓他風光了好一陣了。校花還寶貝地把那篇翔實報道剪下珍藏,說是要當傳家寶,子子孫孫永流傳。
連帶著受賀喜贊美的就是畢慧了!校花不敢在人前對她太親熱,怕她不習慣、不高興,只是不停朝她傻笑,將一切功勞榮耀歸給她。
「小慧,你是我的福星、幸運神,你回來就帶給我好運。有你才有今天的我。」
畢慧高興是高興,但她心中一直為小貂的意外而負疚;小貂是為了去找她才出了事。早知道她說什麼也會自己去店里找她,就像往常一樣。幸好小貂的傷勢在揚波的全力救治下已無大礙,否則她會一生歉疚于心。小貂等于她的親姊妹一般,現在遭逢這種打擊變故,她恨不得時時刻刻盡量陪在她身旁,安慰她心中悲涼遺憾于萬———
唉!人生總是這樣的吧?有人上山,同時有人要下山,一半是樂,一半悲苦,好壞得失交雜……
原是誰都無法事先預料的啊!
※※※※※
一屋子慘淡的冬日陽光在安靜地跳躍。時間在這里仿佛也失去了意義,沉沉壓在她心口,要好長才拖過一大步——
剩下小貂,被遺忘在時間空間都忘卻的角落,對著連血和淚水都早已干涸的傷口——
是的,小貂以為自己已經死去了很久!在那個荒蕪的世界里,她漂流又漂流,漫無目的,沒有涯際,聲音暗啞而渾身冷寒;很多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反反復復嘗試跟她說話,但她總是報以茫然的眼神,不知道他們是誰。要什麼。她的世界和他們的斷了線,也找不著通道,只是繼續漂流又漂流,在那個孤寂的天上默然找尋再找尋。
找尋……寶寶!我失去的寶寶!握不到你的手,胎月復一片冰冷;沒有你,我的生命霎時變得完全空虛!
夜里分外冷。她猛一用力,一個相反的力道撐住了她,她一顫,整個人完完全全清醒過來。
那個人,那雙眼,守護的雙手,恍如隔世!
「大哥!」像迷路的孩子尋著母親的懷抱,她激烈渴求著溫暖的護翼。長久埋在她心深處的吶喊重新蘇醒過來。
輝煌心疼地抱住她,可是又不敢太用力,深怕弄痛她。「你終于肯說話了!小貂,你讓我擔心得要命!真好!靶謝上帝!你終于醒過來了!小心傷口……」
小貂一找到這溫暖的懷抱就淚如泉涌,一發不可遏抑,傾盡悲傷。「寶寶……沒有了!」
他緊貼著她的頰,只恨不能幫忙承載她的憂與愁。「噓,不要傷心,寶寶在天上安息,她看得見你。」為了不讓小貂見了傷心,揚波將那未滿八足月的小小軀體悄悄埋葬了。揚波還說照經驗看會是個超級大美人,可憐無緣見媽媽的面!他們誦經超渡如儀,希望這小小靈魂早日順利投胎轉世。「你猜得對,是個小女孩。你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才能保佑她平靜往生。」
「我等了她好久!」滾滾母淚,是遺憾,是傷痛。一個脆弱早夭的生命,傷逝。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們三個人一直在一起的,就算以後,寶寶會一直活在你心里對不?告訴你別忘了她,我听得到。」
一身汗,滿臉淚,小貂在倦乏中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是沉冥暗夜,她悚然一驚要找輝煌,一看他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小貂躺下,不敢亂驚動而吵醒了他,只切切端詳。
他一定有起碼好幾天沒洗澡了!全因她這傷病一場作息全亂!胡子像野草,襯衫皺皺巴巴,一點也不像本來那個蕭輝煌。
看他睡得那麼香那麼甜,單單是看著他,就能讓她安心而平靜,把外界種種磨難都推到一旁,有信心走過一切,只因為身邊有他,風雨不搖。
為什麼以前她看不到對他如此深深的依賴?是因為習慣、理所當然?他一點一滴融人他的生活,是因為他的用心守護才讓她過得如此快樂,像當風溜轉的露珠,飛揚無慮,那麼快意……
被捧在他掌上的她卻反而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感受他的付出——
怎麼可能有女人這麼遲鈍,身處在一個男人全心呵護的愛情之中而毫無所覺?是愛——他一直說不出,而她更听不出的話。
然而在這靜謐的時刻她感受到了!
往昔幾個月相處的片斷瞬間滑過她眼前。那麼清晰的記憶,她想不透自己怎可能那麼大意!千般眷顧,執意相守,他用自己的方式給盡了他的心……
那閃亮的日子,柔情雲霧,她是躲在自己的悲哀里才看不清。
輝煌動了動,吐出一串吃語,小貂趕緊轉過身,怕他驚醒發現她又在流淚。
以後不會了!等他醒過來,她想她會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跟他說,嗯,很重要很重要的話!
※※※※※
陶兒看楊波在打包東西,本來以為他突然變得「知恥」,曉得要維護環境整潔,一听他決定,當場傻眼!
「什麼?你要去衣索比亞?」
「對,你不是說過我們這個社會應該有多一點用心做事的人,眼光要放遠、胸懷天下?」他用力扎好一包過時衣服,這是要捐給慈善機關的。反正他到非洲去,這些東西都用不上,反成累贅,不如送給比他更需要的人。
「是啊!可是我不是說你……」陶兒霎時亂了方寸。「如果早知道你听了會亂動腦筋,我就不會……哎呀!你跑那麼大老遠做什麼?去勾引非洲女人嗎?」
楊波敲她的頭。「效法史懷哲非洲行醫的精神,史先生是我的偶像,你不知道嗎?」
「你又沒有執照!」她想盡辦法阻撓他。不惜搬出他心中的痛加以打擊。
「在那兒有錢還買不到醫生,我自願去服務,是抱著為世界、為這個地球村作重獻的胸懷!誰敢說不要我,保證是他一輩子的損失!」
陶兒要哭了!失戀歸失戀,起碼能隨時看得到他,還能讓她心里感到安慰。一旦走得那麼遠,哇!連夢到他都會有很多黑人當背景!「你在這兒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現在你弟弟在醫院,不會有人來抄診所;再說你走了,那個朱——朱尹嫣怎麼辦?」
揚波放下包裹,嘆口氣。「其實我早就有離開的意思,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而耽擱下來。現在小貂復原得很好,我該做的事都已做完,是該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好好做些正經事的時候。至于尹嫣那兒我會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