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薄荷海」有了「老板娘」的消息簡直是驚動武林轟動萬教,沸騰了整條花街!一天里店內生意好得不得了,人氣旺盛!原來街上的小姐姊妹淘全輪流結伴來看「輝煌那個」的廬山真面目。「相」完小貂後又成群朝輝煌起哄開玩笑。小貂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當「老板娘」,還和里頭一對叫小香、春春的雙胞胎姊妹特別談得來。
輝煌在事後一再為她們那些X級笑話向她致歉,小貂反而笑不可抑。「我看你比她們都緊張。」
「是嗎?我?」他說罷抓抓頭笑了,傻里呼嚕的。「我怕你會感覺不太好。」
「還好啦!」她回頭看他一眼,又繼續低頭清洗杯子。「其實當當‘老板娘’也滿有成就感,听著很過癮,以前沒試過。告訴你,我一直就想開家小店,賣賣咖啡、藝術品,兼跑單幫賣衣服,標榜個性化,很感性舒適的氣氛,這幾年就流行這類小店鋪,只是一直沒能實現。」
「你的想法跟阿波一樣,只是你們想開的店性質可能有點距離。阿波說他將來要開間亞洲最大的情趣商品城,從一歲到一百歲都可以在里面找到樂趣和驚奇,對小孩子有教育性,對虛弱老人有強健心肺的功用,從進門到出了商品城都是帶著最開心的笑容。阿波是說真的。」
「我知道他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等他的商品城開成,我們會是第一個顧客。亞洲最大,呼!很合他的勁道。」小貂拿干布拭手。「大哥,我一直覺得你們倆很有意思,你們為什麼會守在這里?跟校花合在一起就像是保衛花街三劍客,恰好駐守街頭巷尾。」不是「沉淪墮落」,只是她眼中的他倆多了那麼些不凡和光彩;尤其揚波,他像花街上的一條真龍,走到哪兒都嫌耀眼!真龍該到外頭去闖天下,而不只是窩藏在陰暗異色的花街破舊木樓房上。
在影劇圈幕後混幾年下來,她也算識遍奇人,可是他們仍引她驚奇。
「在花街開診所大發啊!阿波說的。別看他那地方之破爛不起眼,據說是風水寶地,各路祥氣交沖所開的‘眼’。當初他花五百萬買下那塊地,現在地價飄漲百倍不止。他說兄弟當然要在一塊打拼,我想想也好,就跟著來了。」
「這麼簡單?」
「我本來是打橄欖球的,後來脊椎跟膝蓋受了傷,沒法再打球,這里就成了一個退休運動員的替代夢想。」
「你很懷念以前的生活?」
「很少。回首過去的日子不如扎實地過好現在,這是我的生活觀。很枯燥,你一定這樣覺得。」
「不會。無所謂,你就是你。」
要是說共處同一屋檐下的日子有什麼別扭,就是輝煌為了給她個舒適居室,將自己的小臥室讓給她,他則窩居在本來用來做儲藏室的兩坪大房間。這讓她非常過意不去!輝煌是很儉樸的人,一切為她料理妥當,棉被用具打理俱全,他自己的屋里則連張床都沒有,直接鋪了墊子被褥,地方小得連桌子電視都擺不下。除了床墊就是一疊疊的書;他愛看書,沒什麼夜間娛樂活動,總看書看到人夜。
小貂若知道她搬來會害他「委屈」成這樣,是怎麼也不會肯的。然而他全然不在意,說這是小事。
她叫他大哥,輝煌卻開始扮演多重角色——最溫和的老板、像老爸爸叮嚀她這個照應她那個,如師如兄,只有在一個時候,他才顯得像個孩子,讓她充滿保護欲地出馬捍衛——
頭一次發現這麼一個大男人竟然怕蟑螂怕到跳到桌上!實在讓她差點跌破眼鏡!
這一天,她才爬到櫃子上擦大片落地玻璃窗,他馬上「請」她下來(實際上是像抱女圭女圭那樣趕緊小心翼翼地把她給安放到地上),確定了她無異狀,才嚴肅地申明——
「你沒有必要做這些工作,都由我來。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同,要事事小心別動了胎氣,想運動的話,我可以每天陪你去散步。」
小貂的抹布、清潔劑都被抽走,兩手空空!她好氣又好笑。「我沒有那麼嬌貴,我什麼活都能做,而且保證小心。」他真拿她當女圭女圭看了。胎氣?她模模自己平坦如草原的小骯,寶寶還很安全哪!何況她只是爬個一公尺高,又不是攀高樓走鋼索,他竟把她看得那般嬌女敕!小貂向來東跑跑西跑跑活動慣了,她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個幫手,不要是負擔累贅。
「我知道你很能干,可是這些工作由我負責就好,我不能讓你冒險。不要讓我對不起你肚里的小寶寶。這樣吧,你去擦杯子……」
「早上到現在總共重新擦過三次了!」小貂又想到——「我去煮午飯!」
「你千萬別大勞累。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買便當就解決了,如果你想吃粥,我去弄。」他又搶著有意見。
天啊!她要是踫到一個「嚴酷」點的同居人還安心些,誰叫她偏偏遇到這麼個對她好到令她坐立不安的蕭輝煌!
小貂幾乎可以預見她將臨盆時的模樣——小小蚌子,頂個像山一般的圓滾肚子,胖如小豬,連移步都有困難!只要他再這樣「保護」「嬌縱」「眷寵」她下去——
小貂苦著臉——
寶寶啊!我絕不是自願做個懶豬媽媽的!
※※※※※
白畫的花街繁華笑語沉睡,換上各式魚肉生鮮、雜貨批發小販,形如小型流動市場。
揚波今天穿戴特別整齊瀟酒,嘴里卻叼了根牙簽,一路招呼、大搖大擺,如同威風出巡,還不時蹲在地攤上或小巷廊柱腳跟人閑聊。
他把一包藥袋交給青菜攤的姚嬸。「大媽,這是半個月分量,千萬別當一個月分用,再不準時乖乖吃藥,當心我打你!」
那個胖大豪爽的女人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露出一口金銀牙。「知道了!知道。今天的菠菜好哩,大媽捆一把讓你拿去嘗鮮,配炖肉絲和小魚埔仔,是我家里那死鬼最愛吃的。」
「我現在要出門。」揚波笑道,「不能把菜藏在外套里。」
姚嬸在背後叫︰「我叫孩子放到你樓下木箱啊!」
閉進垃圾堆邊的大柱子底下是兩個瘦骨嶙峋、蹺著腳在下棋的兩個干癟老頭子。吞雲吐霧中,廖添丁的義勇正進行到驚險精采處。
「蝦頭叔、強叔,又在講古?」兩小包藥粉像救星廖添丁般受到熱烈歡迎。「要節制一點,最近貨難拿,而且這總不是好東西,傷身傷得厲害。好了好了!不說,你又要嫌兒子教訓老爸。」他拍拍膝蓋站起來。「棄馬動車,否則三輪之內人家就將你的軍了。」
禿頭斜眼的蝦滿意地救回將軍一命。「好孩子!眼楮跟我一樣利,這一著我早就破解了,想偷天換日瞞天過海?」
在老李豬肉攤後頭是個窩在涼椅里的瘦小女孩,身子瘦弱,一雙黑溜溜的眼楮大得出奇,仿佛整個人的精神都灌注在那雙大眼里,猛一看老是要驚奇。
「李哥,小棋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昨天吃了藥燒就退了,不過她還是嚷著說肚子痛。喉嚨痛、頭痛,可是要她拉也拉不出來。昨天到現在什麼都不肯吃。」
「下午把她帶來我那兒看看好了。」揚波從後褲袋模出包水晶糖。小棋蜷在椅子里甜甜笑了。
轉出花街,是林立高樓,藍天白雲飄移在摩天樓的玻璃帷幕窗上,和狹窄雜亂的花街截然兩對比,這就是這個怪異混雜都市的面貌。
「龍鑫」證券公司內從一開市就人潮熙攘,然而今天一眼吸引住揚波眼光的不是全面見紅的電子看板,而是那個看板前的美麗女人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