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與隆成海運洽談漁務事宜,約在漢阿大飯店私人包廂中會面。照理說是不該有人知曉,然而,就在他要進入漢町大飯店的剎那——遠距離德式霰彈長槍,連發三十幾發擊向她。
槍頭的亮光折射出一道白,她並沒有完全閃過,子彈擦過她的手臂,而接下來的幾槍,她已順利掩護過他。
涂媚的直覺告訴她,敵人是沖著她來的。望著被劃破的肌膚,血水宛若泄洪般流下,迅速染紅她的衣裳。
黎翰洋慌亂地看著她,立即下令︰「去接王醫師過來,快!」
他從來不曾想過,她也有受傷的時候。他還當她是超級女戰士哩!迅速地拿出手帕替她止血。
「你沒事吧?」
涂媚為了自己的大意倍感氣忿,流點血、受點小傷又算得了什麼?
「別擔心,小傷,不礙事的。」隨即接過他的手帕。他的關心,她心領了。
對于她的冷面,他是絲毫不以為忤的。此刻飯店經理與幾位員工已將他們團團包圍住,並不斷地七嘴八舌關心她的傷勢。
不一會,王醫師已帶著他的救護用品出現在飯店大廳。
「黎先生——」
「她在這,你先瞧瞧。」緊張之情,展露無遺。
王醫師替她打了一劑破傷風,經過一番處理,並為她小心包扎。
而涂媚則在一旁︰「不用了,不過是個小傷,何必費事。」
黎翰洋隨著她的話語起舞,也頻頻勸道︰「誰說不用,小傷不治,成了大傷,看你怎麼堅持。」
他的關心匯聚成一股壓力,涂媚實在生受不起。「真的不用——」
他不理會,仍是一再地交代王醫師處理仔細,就這樣,在她的婉謝與他的堅持中,傷口終于包扎完成。
「黎先生,明天再帶這位小姐到我那換藥。」
「會的,謝謝你,王醫師。」
送走了醫師,她還埋怨他的大驚小敝。不過,心里納悶的是,何以矛頭指向她來了?Why?
他回過神來,看著她一臉的不解。「怎麼了,遭子彈打昏頭了?」
她喃喃自語︰「不是打昏頭,是打出心得了……」
雖是輕喃,耳尖的他硬是听個清楚。
「打出心得?什麼心得?」挨槍還能有心得?那還真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她靜下心來。「你忘了你的約會?」
說及約會,他倒是真忘了。「我們上樓吧!楊董說不定已經到了。」
這時飯店經理卻在一旁頻頻向他們致歉︰「黎先生,真的很抱歉——」
「別這麼說,不關你們的事。」他不希望扯出太多的新聞,向經理告辭,直接上了包廂。
飯店經理亦步亦趨,又是親自為他們開門,還不時加菜、送酒賠不是。
突然的大禮相待,楊董也有受寵若驚之感。「怎麼啦?」
黎翰洋一語帶過。「沒事,剛剛出了點小插曲。」
「小插曲?咦,你的秘書何時換人?」他這才發現黎先生的身邊秘書不知何時換人了;更怪的是,她的左臂還包了個大包,挺顯眼的。「她的手臂?」
涂媚甜甜地回道︰「不小心燙著了,不礙事。」
「喔——」原來如此。楊董也不再發問,拿出一份文件,便開始解說計劃,談了近一個小時,雙方始達成共識。
「楊董,未來的海運合作,還得靠您大力支持。」
「沒問題,瞧你做事這麼具誠信,將來合作,相信也是愉快的。」
「謝謝!」
談妥了生意,兩人閑聊起其它。而楊董也問到︰「你和舒董千金的婚事,也該近了吧?」
「過陣子也許會有打算,但現在還沒考慮那麼遠。」黎舒聯姻,是人盡皆知之事,然而他始終不急。
「哎呀,這事有什麼好考慮的,反正你已立業,成家之後,也好有個後盾。」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他還是覺得早了些。「過陣子再說。」
「到時可別忘了捎張帖子給我。」
「一定。」
舉杯對飲,聊得愉快。而他也注意到她的神情一直是詭異的。
※※※
離開飯店,在車內,他提出來問她︰「自從出事,你就心事重重的,為什麼?」
她將心中的疑竇說了出來︰「也沒什麼,只是,我倒覺得奇怪,你今天與楊董有約,除了秘書,你、我知道外,還有誰知道?」
她不提,他還真沒想到,這一提,也挑起他的疑心。「你是說——」
「對,你的公司內出了內奸。」
他相信她不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敗類,只是這一連串的巧合,逼得他不得不正視。然而,會是誰泄露他的行蹤?早先前的恐嚇信,到現在的泄露行蹤,他的公司真的出了奸細?這可得了,外患可抵,但內奸可就防不勝防了。
「涂媚,那我該怎麼查出內賊來?」
她嗤笑。「很簡單,你附耳過來……」在他耳根說了好一會,而他也頻頻點頭。
好辦法!既然那人可以不忠于他,那就別怪他不義了。
「就這麼辦。」
不這麼辦也不成了,敵營派人滲透,不來個絕地反擊,難不成坐著等死?
不動聲色地明查暗訪,仔細地觀察公司內的每一個同仁,能進到秘書室的除了高級主管外,似乎沒有哪個低階職員可以不在打草驚蛇的狀況下進入。逐漸縮小範圍後,他的憂慮逐漸擴大,果真是高階職員出賣他,豈不痛心!
而她也忙,逐一檢查他的周遭是否讓人按裝了竊听器,也是否暗藏針孔式的攝影機;任何角落,都不放過。
※※※
門外傳來敲門聲響,他趕忙收好人事檔案;而她也穩坐一邊看報,隱藏搜索的氣息。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他的保全部門主任。「黎先生,您要的資料全在這。」
交給他的是一張光碟。大樓的保全是由電腦控管,一切出入資料全在電腦里頭記錄了下來。「放下,你可以出去做事了。」
俟他一走,他趕緊將之置入電腦中,調閱出入的資料。
一般的上下班時間,倒沒發現可疑之處,可在上班時間,倒有一些人出入頻繁。
「財務部經理、行政部經理、營業部職員、專員、主任……」
財務與銀行往來,出入頻繁原屬正常,而行政部亦得時時出入公司內外,營業部更不用說了,他們可是公司的生力軍。咦,那會是誰呢?
經過一番剖析,結果是人人有嫌疑,但也個個有道理。見他瞧了半天,涂媚問他︰「會是誰?」
他搖搖頭,沒點頭緒的。「不知道。」
這可棘手了,連個眉目也沒,他們的情況豈不更加的危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
「你有其它的線索嗎?」
她也搖頭。「沒有,這里大致是安全的。」
看來他們是陷入膠著中,心中實在有數百個怎麼辦說不出口。
「涂媚,我這一回是不是死定了?」不是他要泄自己的氣,只是,現在所面臨的可是事情發生以來所陷入最大的困境。
「放心,在你死之前,我會當你的盾牌,所以,只要我活著,你就死不了。」
她安慰他。
听起來真令人感動,黎翰洋衷心地表示︰「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收獲。」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夸她?
「別夸得我沒心情絞腦汁來替你解決這件事,如果真的蒙上失敗的陰影,我可報答不了你對我的看重。」
「嗯,那就不打擾你思考對策了。」
當然,不過,對策在哪?
※※※
舒純柔自加州打來電話——「危機解除了嗎?」
他也不想再瞞她。「連對手是誰都還不清楚,危機怎麼可能解除呢?」舒純柔溫柔的聲調令他緊繃的神經略為松弛。「純柔,我和你的婚事,近期內大概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