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先用菜吧!」她夾了塊扣肉往他嘴上送。
邵馨玉見狀,推也不是,只好硬接下來。
詠蝶閣的廚子,手藝可真不差!瞛肉熟透又甘甜,入口即化。
約七分飽,邵馨玉問她︰「無痕姑娘,請問何方人士?」
「無痕來自長安。」
「長安?那為何來到宛陽縣討生活?」長安是大都,像她這等擁有絕俗容貌與博學才華之女子,要討生活更是輕易。
「無痕在長安早無家人,來此地尋親依靠,怎料……」言到此,霍無痕已開始啜泣。
邵馨玉近身安慰︰「可憐女子!當初怎麼不找個好人家嫁呢?淪入風塵,猶如墜進無底深淵,難以再翻身呀!」他有感而發道。
霍無痕也正覺得奇怪……他竟如此具悲天憐人之心腸,怎麼可能會為了奪取寶名而不擇手段地污陷友人?
「你曾在庚午年上過京求取寶名嗎?」
她突來的問語,令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為何如此問?」
「無痕有個恩客,曾言及與你同期赴考。」
「姓啥?名啥?何方人士?」
霍無痕一時說不出個人來,只好道出自己哥哥的名字——「霍煥昌。」
「是他?」邵馨玉怎麼也沒想到,霍無痕竟接過霍煥昌這小子!
「你認得他?」
「當然認得!我們還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呢!」
抖出來了,原來他與哥哥真有一段仇事,那也證明了哥哥並未騙她。他既已全招,即使她要下手,亦毋須再經求證了。
「哦!那……我們先干了這杯酒,慢慢再聊。」她暗忖,也該是快活丹發揮威力之時了。
「姑娘勤勸酒,莫非另有所圖?」此話問得霍無痕手上酒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良久,她才說道︰「來此之男子,不都是為了飲酒作樂而來的?」
「不!我的目的僅是貪。」他也不忌諱地坦誠。
霍無痕即使想強顏歡笑也笑不出來了,莫非今夜真過不了此關?
「那關于夜宿——」「全談妥了,銀貨兩訖。」霍無痕已無對策好月兌身,她一會床鋪未鋪,一會門窗未關,借口一堆,只想拖時間;可是愈急著度時,更覺得度時如度年。
邵馨玉也挺有耐性,早已解衣待她;而她仍是東模模、西索索地遲遲不肯上床。
要找替身也臨時無得找,只因侍婢全都打發走了,要討救兵也難了,而他又堅持不肯飲下快活丹。天呀!天欲絕她是也!
「無痕姑娘!」
在他頻頻叫喚下,不上架也不行了。
吹熄燭火,霍無痕緩緩解下外衣,邵馨玉坐在床畔,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瞧……在月光的薰染下,她那白皙的凝脂玉膚,呈現著前所未見的柔女敕。
邵馨玉以為看走了眼,他竟看見她腕上有著一顆守宮砂!
霍元痕一躺下床,解下簾帳道︰「你動作溫柔點。」
霍無痕也有打算,讓他失去戒心,再痛擊他一番;即使犧牲了清白,她也認了。
再說,除了與哥哥有仇恨外,他這人人品似乎不惡,給了他,也不算太吃虧。
「此話怎講?」
「沒事,我們可以開始了。」她不想多作解釋,怕他半途後悔。
可是邵馨玉已覺事有蹊蹺,倏然起身;而霍無痕卻稍加用力,將他拉回懷中。
美人在側,豈有男人不動心?加上話語纏綿,他不沖動,也枉為男人了。
邵馨玉後悔了,他不該佔人清白;可是話又說回來,霍無痕在詠蝶閣少說也有兩年了,怎麼可能……「為什麼你仍是處子之身?」
「是有點稀奇,不過你毋須感到愧疚。」
當然,他是不需要對粉頭談負責的。不過也因此夜,邵馨玉對神秘的她產生了更進一步的興趣……※※※
他的天天報到,令離垢大表不悅,也大感難堪。
恩客移師它處,這對她這個四大花魁之一名號,著實是一大羞辱。
「嬤嬤,邵爺他今天人呢?」離垢已足足半個月未曾見過邵馨玉人影。
「他去了無痕那兒了。」嬤嬤也知他們之間微妙關系。只是花錢的是大爺,他高興往哪去是他的自由,她這個老鴇是無權說什麼的。
離垢一听他又到霍無痕那,再也沉不住氣︰「我去找無痕!」
「你憑什麼去找無痕?」嬤嬤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做傻事。
「嬤嬤!」
「離垢,學聰明點,你什麼身份也不是。」
輕雲太明白爭風吃醋這事了;只是這樣的丑事,在詠蝶閣是出不得的。離垢見嬤嬤眼神堅定,也軟下心來。
見離垢不再堅持,輕雲接著說道︰「他若知你好,就會回心轉意回頭來找你的;若他不,即使你跪地求他,也沒用的。」
經嬤嬤一番曉以大義,她只好又率侍婢回繡閣。
輕雲也有感,這陣子真是詠蝶閣的多事之秋啊!
※※※
胡不歸受箭傷,躲在城東郊一廢棄民房。
挽朱夜扮村婦外出,賣傷藥、購米食及日常用品,躲躲藏藏地出了城到城東郊。
大批官兵由她身旁過,她鎮定地裝成若無其事,以躲過追緝。
她叩了暗號,胡不歸才來開門。
「有人跟蹤嗎?」
「沒有,我很小心的。」她很快地沒入門中。
胡不歸傷勢已有好轉;只待一段時日,他便可帶著她遠走高飛了。
她將物品全放在桌上。
「我听城內人說,縣太爺出雙倍賞金捕捉你。」
「雙倍?如此重金?可見得我非普通泛泛之輩。」
挽朱取出一壺酒,以碗當杯,斟上酒,他一口飲盡。
「仕儒,為何淪為盜寇?你明明已答應我要上京求取寶名,以贖我回鄉,怎麼誓言全變了?」挽朱在粉院多年,為的就是這麼一天,能夠風風光光地走出詠蝶閣。
而今她的確風光了,但卻是因她跟上了個江洋大盜胡不歸,命運真是捉弄人!
「家鄉匪亂,我一介書生,除了讀書,又沒個求生本事。上京要盤纏,而我身無分文,求助于親戚,人人見我避之如蛇蠍,我拿什麼、又憑什麼上京赴考?一路走來,半途遇上土匪強盜打劫富賈,見他們獲利不少,才萌生此意,加入打劫的行列。由黑風寨的哥兒們教以習武,因資質不錯,學得上乘功夫,才得以由南往北找得你的下落。」總歸一句話,他再怎麼樣的改變全是為了挽朱。
挽朱聞言,更生感動……「仕儒,只要你傷勢一好,我們立刻走得遠遠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好不好?」
挽朱輕倚在歸仕儒壯碩的身子,他的手交叉鎖住她的柔荑,好不溫柔。
不過現在情況不容他們多做溫存,挽朱輕輕推開胡不歸。
「以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們時刻都得小心,以防再生變數。」
遍仕儒點頭示意︰「是的!要溫存也得等離開此地再說了。」
夜,對他們而言不是纏綿時刻,而是必須將警覺性提得更高。
※※※
霍無痕知道,他們一定躲在城外;果然,她一派出侍女在城門處守候,終于侯到了挽朱一身村婦打扮地出了城。
挽朱不認得霍無痕的婢女,但婢女則對她了若指掌。
她們一前一後,終于讓婢女盯出她的住處落腳地,趕忙回報霍無痕︰「無痕姑娘,找著了挽朱姑娘了。」
霍無痕正在繡閣中梳理儀容,一听擒月如此說,忙擱下月牙梳,轉身問道︰「她人在哪?」
「在城東郊一廢棄屋中,那屋門外有著一株梧桐。」
有了擒月的報告,霍無痕滿意地一笑。
「擒月,你先下去吧!」
「是!無痕姑娘。」
霍無痕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油然心生一計……若要取得邵馨玉之心,必先替他立功;若要立功,可憐鴛鴦只有犧牲成為刀下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