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才了解為什麼我為了你趕回家去時,他們的反應會那麼奇怪了。他們真是偉大。」
終于了解過去的莎曼內心充滿對歐家人以及仁慈良善的母親的同情。「我無法想象那些可鄙的畜生會是媽的父母,他們簡直不是人。」
「他們和你所愛的母親毫無關系。是珍妮修女撫養她長大,那些神父和修女才是她的家人。莎曼,當你和大衛打電話回家告訴他父母我要競選總統時,他們猜到你倆在相愛。他們為了是否要打破對莉莉的諾言而痛苦掙扎,因為如果記者挖出實情,你們兩個女孩可能會受到傷害,否則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所以你放棄了政治生涯?」
他微微一笑。「我怎能讓你母親白白犧牲?她愛你和莎蘭。莎蘭小時候患疝氣,你母親每每抱著她哄好幾個小時。但當她知道自己身世後的絕望使她不得不采取唯一能讓我不去找你們的借口——自殺,那只是她用來阻止我的伎倆。」
「我們一直不相信媽會威脅要自殺,現在謎底揭曉了。」
「美琪幫助我去了解莎蘭的嫉妒。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美琪早在我知道事實不久就知道整件事。我要她答應我不能告訴你,但現在如果我再保持沉默,後果可能會嚴重得無法收拾。莎曼,大衛為了亞瑟請求你捐贈骨髓給莎蘭,而我,要為我自己求你。是我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才會導致莎蘭今天的個性。」「如果這是事實,媽也有錯。」莎曼溫和地承認,連自己都
靶到驚訝,是她母親善意的謊言導致一家人以及旁人的傷害。
聖派克教堂里那對相親相愛的孿生姊妹花的影像浮現在莎曼腦海里。「你會告訴莎蘭嗎?」
麥斯說不會。「有一天,也許吧。如果,不,當她恢復以後。」他咳了一聲,清清喉嚨後轉向大衛。「大衛,你的意見如何?」大衛回答麥斯時,眼神一直未離開莎曼。「我同意,她已經夠受了。」
莎曼不安地轉開眼楮,把玩放在腿上的雙手,她知道這兩個男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樓上的亞瑟這時大叫著他要下來了。說完馬上就滑下樓梯扶手到莎曼身邊,驕傲地向每個人展示他幫母親畫的圖。
抉擇,莎曼想道。事情最後都需要痛苦的抉擇。她會先去看莎蘭,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決定的事。
第二十五章
莎曼站在莎蘭陰暗的病房門口,掩不住內心的震驚。莎曼小心翼翼地躡腳走入,不想吵醒她或是在床邊工作的護士。她妹妹全身插滿機器,只剩皮包骨,活像個外太空來的怪物。
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手腳俐落地在莎蘭干裂的嘴唇上涂上護唇膏,調整手上的管子以及檢查一下儀器,其間莎蘭一直熟睡著。
莎曼不喜歡眼前這個房間。牆壁是單調的褐色,床邊綁了幾個有點泄氣的氣球,窗台上擺著一籃已形枯萎的水仙。一張告示板上釘著亞瑟的卡片,她把他的畫也釘了上去。
莎曼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將腿往前伸一伸,胃里仿佛一陣翻騰。再過五分鐘,她就是。看到現在的莎蘭仿佛看到自己。
昨晚大衛自黛絲家里打電話給他父母,說他問過洛杉磯的魏西蒙中心是否有伍漢斯的消息,結果得知伍漢斯以假名住在南美洲,但已在多年前死亡。他將電話遞給莎曼,讓她有機會可以和貝拉及米契說說話,彌補這段空白的時光。「我相信你一定希望這輩子沒有遇見過我。」稍後她對大衛說。
他將她攬進懷中。「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我會希望自己有力氣和你呢?」
莎曼縮回腳,好讓護士可以過去在床腳吊著的表格上填下紀錄。她離開後,莎曼看看表。四分鐘。再四分鐘她就走。
莎蘭睜開一只眼楮。「你到這里來做什麼?」
莎曼嚇了一跳站起來。「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如果你是來幸災樂禍的,那麼請你出去。」
莎蘭惡毒的話使莎曼頓時松了一口氣。「大衛說你已經放棄求生意志了。」
莎蘭揚起已然不存在的眉毛對她怒目相視。「你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
「我確實不在乎,這正是我想來告訴你的話。」
「賤人。」莎蘭喃喃自語。
莎曼月兌掉紅色的披風外套,撫平蓬松的頭發、毛衣上的羽毛以及紅色羊毛長褲的線條之後重新坐下。
「你看起來活像個該死的妓女,像霓虹燈一樣亮閃閃的。」
莎曼的笑容頓時僵住,神經幾乎要尖叫起來。突然她了解自己無法背棄大衛、麥斯、亞瑟、莉莉,甚至她自己。她的未來取決于她自己的道德觀,不是莎蘭的。她其實沒什麼選擇的余地。照大衛所說,莎蘭除了叫人滾開之外絕少開口,但對她卻說了好幾句。受此鼓舞,莎曼輕拉起百葉窗讓陽光能照射進來。「大衛喜歡我穿紅色的。」
「***,你愛說什麼就說,說完了就走。把那鬼窗簾拉上,它已經夠丑陋了,不需要陽光增加效果。」
莎曼沒有拉起窗簾。她站在床腳強迫自己的語氣平靜而惡毒。「媽留了另一封信提到你,看你現在這麼可憐,我又慈悲為懷,所以我想應該讓你知道。」
莎蘭狐疑地望著她。「如果莉莉有信留給我,好幾年前就會給我看了。」莎曼故作冷漠地說︰「是貝拉在電話中告訴我的。你還記得你的公婆吧,他們來美國時,你對人家很沒禮貌。很遺憾你居然笨得不能了解媽媽為什麼帶我走,而把你留給麥斯。不過既然你沒興趣,那我就走了。」莎曼拿起外套掛在手上。
「什麼信?」莎蘭急切地問道。
莎曼暫時沒回答她。「大衛說你需要做骨髓移植。你相信他居然來求我當捐贈者嗎?」
莎蘭舌忝舌忝嘴唇。「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答應。」
「別擔心。」莎曼訕笑道。「就算我答應,也絕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亞瑟的緣故。」她取下亞瑟的圖畫。
莎曼將圖畫交給莎蘭,然後到袋子里翻找。「他叫我把這玩意兒也帶給你。」她們的手指踫觸了一下。皮包骨,莎曼不禁打了個冷顫。莎蘭不知道莎曼的反應,兀自輕喊︰「他的玻璃彈珠。」她頓時熱淚盈眶。「這是他最心愛的寶貝,他都和它一起睡覺的。」
莎曼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中不要透露出任何情感。「如果我告訴他你不愛他不願對抗病魔的挑戰,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莎蘭將彈珠放在胸前,手指溫柔地模著它。「媽在給我的信上說些什麼?」
「她愛你、想你。尤其希望能親眼目睹你長大的歷程。」
莎蘭的手甩向空中。「哼!那她表現的方式就太可笑了。」「先別這麼說。母親們總是清楚自己的孩子。她了解你,知道你需要專注的照顧。她沒有錢,所認為麥斯和他的父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而他們也確實做到了。」
「瘋狂。」莎蘭喃喃自語,手上不停轉動那顆彈珠。
「在我終于從嫉妒中走出來前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會嫉妒?」莎蘭的話中充滿懷疑。
莎曼將椅子拉近床邊。「你認為只有你會嫉妒嗎?但我比你聰明,走出來了,而你卻任由嫉妒啃噬你自己。這不是媽的錯,是你自己的,你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媽媽賜給你迷人的生活。」
「垃圾。」
莎曼內心其實也同意她。「現在你可以比較一下我們的生活。當我努力工作時,你四處嬉戲;我穿別人穿過的或是媽親手做的衣服,而你卻有大批時髦的服裝;你當麥斯宴會的女主人,全家都寵你,貝塔依舊是。你完全被寵壞了,媽不會喜歡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