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也有自知之明,「當然不可能。」真能與他二者談,就不需兵戎相見了。
閻翟光心急地向他拱手,「依臣之見,殿下應速速將此二事奏明聖上,請聖上撥兵應戰。」
玄玉不語地看著案上的印璽。
若是可能,他並不想再動兵一回,一來,是因國內歷經天災之後,已是元氣大傷,若再啟戰事,日後要讓全國民生回穩,讓百姓重回原本的生活狀態,不知將得耗上多少年的力氣,而先前在滅南之戰後的苦心經營,也部將化為烏有。
二來,是因一旦上了沙場,生死就得全部交由天意決定,在前一回內戰之後,楊國國內已損失不少將才,再掀內亂的話,誰知道楊國又將損失多少護國棟梁?而這一回,被迫得同時面對兩支大軍的軒轅營,會不會因此而死傷慘重?下-回戰死的人又將會是誰?能自滅南之戰中生還,又打完前次內戰,能夠活著已是萬幸,他不願,見到他身邊的人為了皇家的內戰而送了命。
可他同時也知道,這場內戰早晚也是要來,若不趁機處理德齡與爾岱這兩個棘手人物,在逐皇這條路上,他倆定不會死心,而這場內戰,則會拖上更久。
在收拾了鳳翔之後,他是該也叫那兩個皇弟死了這條心。
一室的沉靜中,閻翟光與尹汗青屏息看菩他。過了許久,玄玉似下定了決心抬首。
「汗青,擬折。」
天色--是漆黑的,寥寥星子敞掛在大際,但此時殿里的燭,卻將建羽那張盛怒的臉龐照得再清晰不過。
晉王爾岱書表上奏,齊王不適任太子,若父皇不撤換太子,益州大軍將興兵入京以正天命,而已經舉兵的信王德齡,不但不理會他所派去的聖旨,更進一步殺了御史,擺明了亦要戰出個結果不可。
「全都反了嗎?」龍顏人怒的建羽,使勁將手中的折子扔至殿內遠處。
「父皇息怒。」一早就被召進宮里的玄玉,在御案前垂下眼拱手。
「玄玉不適任太子……」建羽忿忿地看向一旁的閻翟光,「單憑這句話,他們就起兵造反?」他們究竟有沒有把他這父皇放在眼底?好不容易滅了南國才得來的天下,他們又置于何地?
「依臣看,兩位王爺皆有登上九五之心,太子一事,怕只是掀戰的借口。」閻翟光深鎖苦眉心。
建羽心寒地問︰「如此下去,國內的烽火要戰到何時才能平熄?」沒有一個想到百姓,沒有一個想過他們千辛苦苦-統天下,都還來不及緊榮太平,他們就急著自己打自己,而他這個父皇部還未駕崩,他們就等不及的想要奪位!
閻翟光深深一揖,「聖上不妨再派人前去勸退兩位王爺,吩能收起干戈別再擴大內亂戰火。」
建羽氣拍菩桌案,「連御使部殺了,那雨個孽子還听得進耳嗎?」
「若真加此,恐怕……」別無選擇的閻翟光為難的低語,「就只剩一個下下策了。」
「什麼下下策?」
閻翟光直望進他的眼匠,「以戰止戰。」
到頭來,不也還是避不過戰事一途?建羽不語地攏緊兩眉。
閻翟光看出他的猶豫,「聖上,若兩位王爺一意孤行,決意不改造反之心,朝廷應當速派兵馬攔下兩位王爺,否則若等到兩位王爺率兵人京,那就太遲了。」
「太子的意思呢?」
「兒臣亦如此認為。」玄玉淡淡應著,臉上不見絲毫激動。
建羽微瞇著眼,「太子手上拿的是什麼?」
「請父皇過日。」玄玉不疾不徐地呈上丹陽損失的真相。
映入眼中的奏章,一字一句,似在建羽的心中再放了把更盛的烈火,令建羽的面孔變得更加森竣。
「好啊……」建羽氣得連聲音部在顫抖,
「翅膀硬了是嗎?竟為私利而膽大到連欺君之事也做得出來?」為了江北江南的天災,靈恩生前忙到焦頭爛額,玄玉散盡家財救災救民,而欺上瞞下的德齡,坐擁丹陽財富非但沒出上半分力,還安然的躲在丹陽不聞不問、袖手旁觀?
「父皇。」玄玉為德齡先前的按兵下動下了批注,「信王造反,乃是預謀,並非信王所言太子該由何者出任這問題。」
這話就算不是由玄玉的口中說出,建羽也知道躲在丹陽保存實力的德齡貪圖的是什麼。德齡明哲保身的作法,不僅比滿月復不平的莽夫爾岱更陰險,也更令他意冷心灰。
不齊心齊力救國,只想著看準時機趁勢一擊,好撿個漁翁得利的機會達成目的,他看不出德齡此舉是在證明些什麼,他只看出德齡暗藏的那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心,
這座歷經了風風雨雨的楊國,怎抵得過成百上千個貪欲?玄玉又怎能壓制得住底下那些皇弟們的野心?今日就算能成功平定下新一波的內亂,往後呢?倘若德齡與爾岱的心不死,倘若國中有更多個抱持同樣想法的逆謀份子,也同樣覬覦玄玉頂上的太子冠,那日後會不會有更多來者接著前僕後繼?
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玄玉,建羽眼中所看見的是他最後的一個希望,而這個肩負楊國未來的太子,在他羽翼之下不但得不到個寧日,更甚者,玄玉還可能在日後無法安然登基繼位。
「太子听旨。」建羽決定快刀斬亂麻,「命軒轅營出兵討伐叛逆!」
「兒臣領旨。」
「太子乃暢國儲君,不可輕易涉險,此事就交給元麾將軍,太子不必親征。」有過靈恩的前車之鑒後,這回建羽說什麼也不肯讓玄王再登戰場去冒險?
「是。」本想親自領軍的玄玉,在他的顧慮下,只好點頭答應。
建羽陰沉地再道,「另,晉王與信王的安危,元麾將軍不必顧忌。」
听出弦外之音的玄玉,怔了怔,抬首直視著建羽那雙已狠下心的眼眸,但在建羽眼中,他沒有找著半分後悔或是猶豫,許久之後,他拱手以覆。
「兒臣明白。」
自收復京畿後,軒轅營即駐扎在長安城里,一方面為休養生息,一方面則是為另一場將掀起的內亂作準備。自听聞信王已出兵,而晉王也有反意後,好個容易能歇上-陣的軒轅營又再次動了起來。
奉聖諭平反內亂的玄玉,下令將軒轅營一分為二,分別由余丹波與樂浪各領其-,一則留在長安阻擋益州大軍入京,一則立即開往洛陽弭平造反的伏羲營。
匆匆入宮的余丹波,在見過玄玉後,手里拿著玄玉賜與的兵符,準備離京去與候在城外的袁衡會合,整軍之後即片刻也不能耽擱,得奉旨速往洛陽。
可走在東宮廊上的腳步卻異常沉重。
回想著方才在殿上玄玉的叮囑,余丹波頭一回覺得,肩上所承載的責任壓得令他喘不過氣,就算是當年楊國三軍欲破盛長淵時,他也不曾覺得這麼棘手過。
一如袁天印所說,他的對手果真是狄萬歲。
在听到他得率軍與狄萬歲交手時,他很難否認,他有股拒意,他打心底下想和那個狄萬歲有任何交集,即使是身為敵人也一樣,他討厭狄萬歲眼中那種暗藏著怨慰,非勝他不可的眸光。
無論是從文從武,為官,皆要有官運。這道理,自他余家列祖列宗的身上即再明白不過,若是無運,即便再怎麼在沙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終也得不到個名。幸運如他,在洛陽時收了玄王的白虎之玉,借著玄玉與自己的力量,他終于走出余氏一族宛如魔咒般不買罪即斬首的噩運,帶著余氏子孫定出洛陽揚威天下,可出身與他類似的狄萬歲,卻沒有他那般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