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營?」認出箭矢的堂旭,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
「堂旭!」在車夫遭亂箭射死之後,待在車里的冬卿朝他大喚。
「留活口,不準讓他們死!捆也要將他們捆回去!」一掌擊暈了手中之人後,堂旭將他扔給一旁的手下並鼓足了氣大暍,緊接著他躍上馬匹狠狠將手中的韁繩一扯,揮著大刀策馬奔往車輿,搭救生死懸在一線之間的冬卿。
眼看突圍有望,錢車也已經先走一步,命手下快撤的堂旭,不敢戀戰地一把將冬卿自車里拖出,拉她上馬後全速疾奔,馳王中途,騎在他兩旁的手下紛紛中箭落馬,而他懷中的冬卿身子也?地大大一顫,隨即往後倒在他的懷里,他低首一看,長柄的兵箭,一箭正中她的肩頭,一箭,靜插在她的月復側。
「夫人!」
入夜後,九江即下起了傾盆大雨,滴滴敲打在檐上的雨聲,在夜里听來格外清晰。
坐在床畔的玄玉,一手握著那只沾染血跡的小手,即使他曾揮軍千里打過滅南之戰,即使他曾手刀無數敵軍,在這夜,他卻從不曾這麼深刻地感覺過,血的顏色,是如此的驚心觸目。
當載著銀兩的錢車先行返回九江,並通知王妃遇襲之事,顧不得雨大的他連忙沖出府外,此時策馬一路呼嘯馳進九江城內的堂旭,在他不願相信的目光下,慌急地抱著一身血濕的冬卿躍下馬將她交至他的手里,自那時起,他的神智就一直很恍惚。也許,是因為近來救災之事讓他過于勞累,也可能是身後那一路滴進府內的血跡,讓他總是一刻不得閑的腦袋,霎那問再也不能容下任何事物。
袁天印召來府內的大夫,府中的女眷也頻頻在他的寢室出出入入……院中過于明亮的燈火和一身冰冷的雨水,讓失神的他清醒過來。
在他听完大夫的說明踏進房內時,-種遠比當年听聞素節死訊的疼,像是冰冷的雨水,一點一滴地滲入他的心扉。當他踏進房內,遠處燭火下的冬卿,呼吸淺淺的,看似睡得很沉,但她過于蒼白的秀顏,相地上那些未收定染上了血跡的衣裳,卻讓他禁不住要想,如果這是一場噩夢,他不要她清醒地陪他一塊面對。
手中縴細的掌指動了動,玄玉看著方自鬼門關前定回來的她,在這時正扇動著眼睫。
睜開眼許久,光影仍是有些模糊,尤其是坐在她身旁背著燭光的他,臉龐看得不足很清楚,渾身作疼的冬卿試著挪動身子,但他猛然收緊的掌心,在那一瞬問握得她好疼,也讓她想起了發生過何事。
在燭光下與他面對面,看著他努力想要隱瞞心事的眼眸,不需猜測,她馬上明白了他會坐在這的原因。
「銀兩到了,王爺總算可以安心了。」凝聚了所有力氣說出了頭一句話後,她很想再附上一抹能夠讓他揮去眼中傷痛的微笑。
沒開口的玄玉,兀自收緊了掌心。
「對不起,我該听你的話的。」努力忍住哽咽的她,一手輕撫著他的面頰致歉。
按著她略嫌冰冷的手,玄玉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試了好幾回,卻怎麼也無法把話說出口,隱隱的顫抖自手中傳來,他分不清這是她的或是他的,而他更不知到底該怎麼告訴她,他們因此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孩子……」一如她的哽咽,他亦沙啞得難以成言。
「我知道。」藏不住的淚珠頓時掉出她的眼眶,她強迫自己轉過身去,「我知道…‥」
「以後會再有的。』他試著想勸撫,更想試著將她的自責全都轉嫁到自己的身上。
冬卿沒有說話,只是堅持地背對著他,玄玉伸長了手臂輕柔地將她轉過身,難忍地看著淚流滿面卻不肯哭出聲的她。
「冬卿。」他俯身將她攬至懷里,低聲在她耳邊一句句地喚,「冬卿……」
雨水流過袁天印的臉龐,候在屋外的他,不似其它聞訊趕來的人般,都圍在堂旭的身旁想勸起同樣也有傷在身,卻跪在原地動也不動的堂旭,他只是無言地看著跪在雨地里的堂旭。
接近天明之時,玄玉終于打開門扉定出屋外,站在門邊低首看著始終都沒動過的堂旭。
「王爺,現下應以王妃的身子為重。」雖然明白他的性子,袁天印還是先為已經夠自責的堂旭說上一句。
就著微亮的天色,眾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玄玉。
「王爺?」當沉默佔據過久時,袁天印在眾人懇求的目光下再度開口。
然而玄玉誰也不看,只是將兩眸定在堂旭的身上。
「是誰?」
「宣王。」堂旭立即仰起頭。
「你肯定?」兩叢忿火在他眼中隱密地燃燒。
堂旭二話不說地自懷中拿出,那兩枚自冬卿身上所拔出折斷的箭頭。
「玄玉,堂旭捆了些人回來。」伯玄玉不采信他的話,一旁的顧長空接著出聲。
玄玉轉身就走,「殺了那些人。」
「但他們是-」顧長空追在他身後。
「我不需要人證及物證。」他冷著聲將話打斷,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外。
看著那具雨中的背影漸行漸遠後,袁天印轉過身,首先點名顧長空。
「長空,你立即出發到丹陽一趟。」
「丹陽?」他皺著眉,「見信王作什麼?」
「討債。」模清玄玉想法的袁天印,在重新振作後開始為玄玉接卜來想做之事鋪路,「告訴信王,有借,就得還。」
「我這就啟程。」
袁天印再偏過臉,「燕子樓,派人將此事通知丹波與樂浪,請他們速返九江。」
燕子樓無言地轉身離開。
在他們定後,袁天印命也候在屋外的大夫與女眷再次入內,在房門關上時,他走至堂旭的面前蹲下,感同身受地瞧著童旭的臉龐。
「今日之事,是我之過,我該料到的。可王爺卻不肯怪我,他只肯責備他自己。」
同樣也很明白玄玉性子的堂旭,更是難過得握緊了拳。
「別怪自己,王爺他也是人。」袁天印嘆息地將他自地上拉起,「事實上,就算他再怎麼能忍,他也忍不下去了。
第二章
就在派出顧長空前往丹陽討債後,不出袁天印所料,不願再積欠人情的德齡,果然在玄玉正缺錢的這當頭,送來了足以和當年玄玉救他一命之恩相抵的回報。
「信王派的人到了。」堂旭輕聲地在他身後說著。
「不愧是信王,果真是守信之人。」正在堂上與樂浪和余丹波會商的袁天印,听了後往椅內一靠,懶洋洋地搖起水墨扇。
「堂旭,信王的人帶了什麼禮?」丹陽與九江同樣部定受災之區,樂浪想不出自顧不暇的信王能救玄玉什麼。「不知道,但信王派狄萬歲親自送禮。」面有訝色的樂浪,不解地看向袁天印。
「狄萬歲?」不就是那個重振伏羲營的大紅人嗎?
袁天印搖扇冷笑,「看來,這份禮不輕哪。」看樣子丹陽與揚州那方面的損失,並非如信王報上朝廷的那般慘重,就不知刻意夸大災情的德齡,是在報復太子,還是有意讓鳳翔卸下戒心?
樂浪一臉好奇,「信王究竟是送了什麼禮,得由大名鼎鼎的狄萬歲親自護送?」
「人情禮。」袁天印將扇面一合。
「要不要叫玄玉見他?」
他搖首,「王爺現下沒心情見任何人。」
樂浪忙著提醒,「但來者是狄萬歲。」來者不但是伏羲營的頭頭,還是信王親派的,不親自接見,似乎說不太過去。
「丹波,你就代王爺招呼他一下吧。」眼珠子轉了個兩圈後,袁天印轉身看向坐在堂上始終一聲都不吭的余丹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