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案內的鳳翔,在辛渡一領人進來後,無視于辛渡的請安,直接問向他身後那個身著文官袍之人。
「你是誰?」
「卑職文翰林參見王爺。」在辛渡的示意下,被請來見主的文翰林拱著兩手朝鳳翔深深一揖。
鳳翔只看向辛渡,「帶他來這做什麼?」
「卑職認為此人可解王爺困境。」倘若鳳翔想在日後扳回一城,或是想回敬造成這一切的太子,那麼鳳翔的身邊就絕不能少了這個人。
「是嗎?」鳳翔冷冷輕哼,將目光轉向文翰林,「你有何能耐?」
「這就要看王爺有何難處。」站直身子的文翰林,不卑不亢地將雙眼迎向鳳翔。
與身旁的賀玄武相視一眼後,對此人有些感興趣的鳳翔轉了轉眼眸,隨意將個眼下的難題扔給他。
「本王問你,本王的封地在巴陵,日後本王之勢是否將大不如前?」
「巴陵這塊地,就要看王爺怎麼想了。」文翰林一開口,就直戳向鳳翔話中所隱藏的重心,「以下官來看,巴陵與王爺在朝中之勢無關,王爺之所以介意封地在巴陵,是因太原與巴陵相距甚遠,兩地因地遙難統而感煩憂,更為丹陽因太子之故失之交臂而心有不甘。」
遭他一語中的後,隨即以截然不同的眼光看待他的鳳翔,抿著唇不發一語,靜待他把話說完。
「其實王爺也不必太過失望,太原雖遠,卻可就近監視長安。」文翰林笑了笑,「若王爺不想日後再發生封地求之不得,或是所治之地並非所願這類的遺憾,王爺在朝中就必須得勢。」
鳳翔有些沒好氣,「此事不易。」太子在朝中勢大如天,想要在太子底下搶人得勢?他說得可真簡單。
「以下官來看,未必。」文翰林卻抱持著與他相反的看法,「下官倒認為,王爺若要在朝中操權掌勢,輕而易舉,只是王爺願不願做罷了。」
「怎麼說?」希望被他燃起的鳳翔,兩手按在案上緊盯著他。
他笑揚著眉,「王爺忽略了一人。」
「何人?」
「皇後。」他人求之不得的勢力,就近在鳳翔身後,偏偏鳳翔卻從沒回頭看過。
鳳翔愕然地撫著額,「母後?」
「皇後生性儉約,在宮中崇儉人人皆知,皇後早對鋪張浪費的太子與信王有所微詞,而齊王不偏不倚,皇後無話可說,但對于王爺,皇後則是關愛有加。」他徐徐引出一盞明燈,「王爺何不就利用這一點,好好對皇後下工夫?」
當下恍然大悟的,不只是鳳翔,就連一直代鳳翔在朝中走動,卻始終敵不過太子勢力的賀玄武,在經這席話後,宛如遭點醒的夢中人,怔看著替他們找著一條康莊大道的這名小文官。
「只要掌握了皇後,外戚這一部分,王爺即可手到擒來。」一舉一動都極為優雅的文翰林,揚起一掌問向他倆,「試問,歷朝歷代,還有何種力量能夠勝過外戚之力?外戚顛政,又有多少史例?」
「說下去。」整顆心都被他牢牢捉住的鳳翔,在他稍事停頓後迫不及待地催促。
「王爺要投皇後所好,就得拿出實例做給皇後看。」說完日後大計後,文翰林開始詳述該如何走上這條路的方法。
「這個實例要如何做?」
「王爺何不就利用現成的巴陵?」在鳳翔眼中一文不值的巴陵,在他眼中可是塊珍地,「巴陵一帶不若丹陽富利,即是如此,若要發展巴陵更需由儉處做起,只要王爺能以花費最小卻讓治下百姓生活富足,即是現成的實例。在巴陵做出榜樣後,再推展王爺其它治下,而後在外戚中拉攏一名親信向皇後進言,以添皇後對王爺好感。」
腦筋動得快的鳳翔,立即隨著他的說法推敲,「讓我猜猜,接下來你是否要告訴我,我也得找個人在母後面前詳實地稟報太子與信王的揮霍無度?」
他微微頷首,「王爺英明。」
「利用母後,一口氣打下太子與信王?」鳳翔以指舍著下巴,「那齊王與晉王呢?」如此一來,他根本就不必自己動手,那些皇兄弟也會栽在勢不如人這一點上。
「眼下齊王與晉王尚動不得,要對付他倆,待王爺已穩掌外戚之勢,方才能成事。」自他語氣中能感覺他很急于此事的文翰林,反而要他切勿操之過急。
由絕望谷底霎時又攀回原點的鳳翔,兩目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充滿自信風采的文翰林,在身旁的賀玄武以肘撞撞他示意後,他深吸了口氣。
「外戚這方面,不知文大人可願在長安代本王使力?」只要在朝中有了文翰林這人,日後,他就不需再孤軍奮戰。
「但听王爺吩咐。」同樣也是想借由他攀天的文翰林,相當樂于接受他的延攬。
「辛渡。」一掃低沉的鳳翔,愉快地朝辛渡彈彈指,「女媧營損失一事,一筆勾銷。」
「謝王爺。」不但將功折罪,還替鳳翔找著建業人才的辛渡,總算是松了口氣。
鳳翔滿意地看著文翰林,「他該謝的是他。」
第四章
急忙趕回洛陽的余丹波,在天方初曉時分抵達洛陽,撇下洛陽城里所有都等著見他之人,他先至太守府走了一趟,但當空手入府的他再次步出太守府時,在他手中多了一張銀票,而他身後,也站了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太守康定宴,不顧府內外有多少人在猜測他倆究竟是在府內密商了些什麼,在太守康定宴命人替他換好快馬後,他隨即向康定宴點頭致謝,攀上馬背趕往城外。
看在玄玉的份上,以及為了自己日後在朝中的前途著想,不得不把銀子掏出來的康定宴,嘆了口氣,心事沉重地踱回府門內,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人們模不清狀況。
快馬出城後,余丹波花了約半日的時間,在向晚時來到了河南府治下的小縣清節縣,在一座管家分配的官宅門口處下了馬,將過累的馬兒交給門外的下人之後,他仰首看向書在宅門旁的宅主之性。
這座小闢宅的主人,姓尹,名喚汗青。
若在洛陽提起尹汗青這人,恐怕無人識得這名無名小輩,但在清節縣一帶提起這個任職于縣官手底的尉官,可就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說起他這個身為小縣官員的同窗,在縣中的職位雖不高,但好歹也是個進士及第後的起家之官,若想往上爬,只要有人提攜薦舉,己經遷轉就可能入朝做個大官,可尹汗青在仕途上打滾了多年,卻依然只是個小縣官員,除了從武的他外,其他同窗現今大多都已在在洛陽為官,就只剩尹汗青仍在鄉野小地里繼續打轉。
在經通報後,踏入宅內的余丹波,邊走邊回想當年尹汗青被師傅踢出師門的原因。
倘若沒記錯的話,尹汗青之所以會被逐出門下,是因師傅說,他為人不正。
不正,即是歪。深以他為傲的師傅,非但將他這名拜在門下的弟子逐出師門,更在他登科及第後,宣布與他斷絕往來。余丹波承認,這個舊同窗,心思的確是較常人偏斜了些,也無半點文人該有的骨氣和節操,但也還不致于走入歧途,他只是……貪財了點。
簡言之,他的腰,可以因五斗米,說折就折。
站在小廳內等人的余丹波,舉目在屋內四望,他的這個舊同窗雖是文官,可家中卻連一本書都沒有,反而在大廳正處高掛了一具巨大的……鐵算盤。
「余將軍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由下人請來的尹汗青,未踏入大廳,口中所說的恭迎官話就讓余丹波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