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眼直視著院外遠處的余丹波,見著辛渡在人群中與某人踫頭後,面色霎時變得凝肅。
「他是誰?」順著他目光看去,樂浪不解地看著那名身著一身仕服擠在一群武將中的陌生男子。
「非敵即友。」認出來者何人後,余丹波大感不妙地看著正與辛渡交談的那人。
樂浪並不看好,「依我看,日後只怕會是敵。」看他與辛渡的樣子,失勢熟識。
眉心緊豎成一道深紋的余丹波,在想了想後,一手按著樂浪的肩。
「請你代我轉告王爺,我得回洛陽一趟。」
樂浪詫異地問︰「現在?」
「對。」他邊應著邊回頭對身後的顧長空背話,「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
彼長空苦著一張臉,「可是……」
「慢著。」樂浪在他急于走人前拉住他,「你不留下來參加玄玉大婚?」
不能等的他搖首,「我得先代王爺找個人。」既然辛渡都已替鳳翔找上人了,他的動作可千萬不能慢于辛渡。
「什麼人?」從沒看過他那麼緊張的樂浪,也被弄得有些不安。
余丹波深吸口氣,「對付敵人的人。」辛渡有他的張良計,他也自有他的過牆梯,只是……
只是他很不願去求人。
為了玄玉,就算再怎麼不情願,他還是得馬上啟程趕往洛陽,去見見那名多年未見的老同窗,並且讓那名比他更沒良心的舊友,狠狠敲他一筆竹杠。
對自己大婚一事不若旁人那般熱衷的玄玉,在皇後娘娘親自擇定大婚日期後,幾乎是在遭人自辦公的書案上拖下,送入皇宮中準備時才想起自己大婚一事。
接下來一連串緊鑼密鼓,每日每時都經人準確安排計算好的日子,忙碌的玄玉記得並不是很清楚,事實上,一直都與袁天印有所聯系的他,整顆心都懸在袁天印派人所帶來的只字片語間,反倒對眼前自己的婚典不怎麼在乎,至于那名袁天印親自所為他擇的王妃,在皇家婚典過後宗廟入譜之前,他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
她姓莊,名喚冬卿,乃前朝朝散大夫之女,這是他站在皇家宗廟親眼所得知的名字,除此之外,他對這名齊王王妃,一無所知。
歷經過大婚種種陣仗與朝中賀宴之後,終于帶著新王妃回府的他,這夜在寶親王冉西亭的安排下,在府中再次為登門祝賀的長安百官設下喜筵。
齊王滅南有功,宴上自是冠蓋雲集,不只長安城內的高官們皆到宴,城中獲帖的仕商名流也無一缺席,將齊王府內外擠得水泄不通,不想讓玄玉在洞房花燭夜就這麼一直被絆在宴中的袁天印,在夜色已深但賓客還不肯離府時,找來冉西亭與顧長空設法讓玄玉自宴中月兌身,這才讓連續忙了數日的玄玉,終于有機會喘口氣。
在步向新房時,累得有些不分西東的玄玉邊走邊想,這類磨人的大婚陣仗只一回就夠受的了,想當初他在攻南時,也從未如此疲憊過,但當他在來到新房,見著內室里還有個坐在榻上等著他去舉稱揭蓋的新娘之時,他才想到他還有一關未過。
命退房中婢女與下人,玄玉繞過紅燭高燒的桌案,走至身著一身喜服、戴鳳冠、冠披紅紗的新娘面前,站了一會後,直接以手揭起她覆面的紅紗,但在那時,就著身後燭火的光影閃爍,他見著了在她衫袖外的手上,那只反射著燭光的玉鐲。
不置信的眼眸停滯在鐲上許久,他忙不迭地看向等待著他的冬卿,柔美的臉龐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恍然中,他想起了素節那日倚在樂浪懷中,將玉鐲贈給他時神秘的笑。
紅紗自他的手中掉落至地,低首怔看的玄玉,深感顫動地坐至她的身旁,拉來她戴著玉鐲的小手,黑眸無法自她的面容上離開,難以言喻的感激,盛滿了他的心中。
雖然他不知道,袁天印究竟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只玉鐲,而袁天印又是如何在眾帖中尋到這名玉鐲的主人,但在他握緊了冬卿交至他掌心的小手時,他知道,為了素節、為了袁天印,他絕不會輕易放開這雙手,無論未來如何,也不管將會經歷多少風雨,他絕不讓樂浪的憾事在他身上重演一回。
遭他一瞬也不瞬,瞅著瞧的冬卿,微緋著臉,垂下雙目,靜看著他牢握住她的大掌。
「你叫冬卿,冬天生的?」未將她放開的玄玉,以另一手輕抬起她的臉龐。
「冬末。」
他看向皓腕,「這只玉鐲……」
「這是傳家玉。」冬卿淡淡解釋,好奇地看向他也戴了個造型相似的玉鐲的手腕,「這龍鐲也是王爺的傳家玉?」
「不是。」玄玉頓了頓,朝她微笑,「但我相信,它以後會是。」
因夜深而被冉西亭留宿在府中的樂浪,在府中的賓客皆散去後,一人坐在客房里舉杯獨酌。
一只繡袋擱在他的面前,袋里,所裝的是素節與玉權之發,他取來酒壺,在袋前的兩只酒杯里盛滿了美酒後,再次朝它們舉杯。
身後的門扇遭人輕敲了兩下,樂浪回首看去,只見一手捧著符青峰的牌位,一手端了盤下酒菜的顧長空,與肩上扛了兩壇老酒的燕子樓,一左一右地站在門邊,就他倆臉上的表情來看,他倆似乎並不打算任他在這種喜慶的日子里,一個人窩在房中與素節他們淒清渡過。
怔忡了好一會的樂浪,在他倆踏進門來後,感動地在桌上再多擺三只酒杯。
歷經一個月的等待,與一個月相互在台面下角力、互作安排,建羽于齊王玄玉大婚後,于百官面前分封諸王領地,眾人期待已久的結果一揭曉,立即在朝中掀起一番波瀾。
鳳翔萬萬想不到,漁翁得利的,竟是德齡與爾岱!力爭到底的丹陽,任他千思萬想,也想不到它最後竟是落在德齡手中,而他原先以為將會與他槍得你死我活的玄玉,非但不要丹陽,反而拱手相讓給德齡。
沒搶到丹陽那倒也罷了,豈料他原以為會針對著玄玉而去的太子,在玄玉開口先把丹陽給了德齡之後,立即助玄玉搶下九江,並與玄玉聯手打壓起他來,為免他憑借著女媧營在南土坐大,太子特意將他的領地給在九江以西益州以東,令他封地隔壁有著得到西南與西北的爾岱看著,而太原又與巴陵相距甚遠……
懊說是太子棋高一著嗎?一徑防著玄玉,卻未對太子提防是他的失策,將他的封地給在巴陵,太子根本就是想玩死他!
看著鳳翔長大,對鳳翔性子再清楚不過的賀玄武,待在房中看著下朝後的鳳翔,在氣至極點後,面無表情亦不言不語,換作是德齡或爾岱,只怕他們早動手拆屋,或是把怒氣發泄在他人身上了。
他嘆了口氣,「事已成定局,下月諸王就得分赴封地,你再氣也是沒用。」
在領地一事上失足的鳳翔,橫瞥他一眼。
「王爺,辛將軍求見。」知道主子心火正盛,府內總管提心吊膽地在門外稟告。
「不見。」什麼人也不想見,現下只想好好盤算該怎麼在巴陵這塊領地上起死回生。
「辛將軍帶了個人來。」不待鳳翔再打回票,賀玄武立即代他出聲。
「三叔……」不想把氣出在他頭上的鳳翔,不滿地皺著眉心。
賀玄武朝他擺擺手,「難得辛渡也會有友人,看看也是無妨。」听人說,近來辛渡與某人走得很近,而以他所知,辛渡從不是個愛交友的人,因此辛渡會特意帶個人來,或許是有著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