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情搖搖頭,甩開思緒,快速往前走去。這是一個他從未探勘過的地方,也許會有新發現也說不定。他撥開層層的草叢,小心翼翼的前進,然後,他終于看見一個出口,他們可以離開這里了!
沒有片刻猶豫,他做好記號後立即循原路回去,在途中恰遇一陣大雨,他並未找地方躲雨,只想盡快趕回岩洞,告訴敏兒這個好消息。
任意情一回到岩洞,還來不及將濕衣服月兌下,一個飛奔而來的人影便撲進他懷里。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擔心你,知不知道?」唐秋纏氣得猛捶他的胸膛,他則呆愣在那。
是他听錯了嗎?她竟然在擔心他?
「說話呀。」她都快急死了,他卻一句話都不說。
他奇怪的看著她,這真的是敏兒嗎?她居然會捶著他問答案,向來保持沉默的人是她耶。
「任意情!」
這句狂吼使他回神,他大笑地吻住她,決定發現回家之路的事可以待會再說,目前他決定把握這段美妙時光。
一陣熱吻之後,兩個人的呼吸都很紊亂,但誰也不想打破這親昵的氣氛。
對任意情來說,他已經學會了等待。近四年的時間教會他太多事,那其中歷經了狂喜與狂悲,如今敏兒已漸漸學會依賴他,甚至還會擔心他。嗯,這真是個好現象。
「你去哪里了?」唐秋纏紅著臉看他把濕衣服月兌下時問道。
「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就要這麼久?」她才不信。
任意情突然玩心大起,順便測試她的反應。「其實……其實我是遇見一名村姑,那村姑長得挺美的,所以我便和她聊了一會兒。」
村姑?不可能吧,這里是深山耶,但他又說得像真的一樣。
「只是聊天嗎?」她不是故意要說得這麼酸,但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聊天」,她就一肚子氣。
「或許還……」
「或許還怎麼樣?」唐秋纏凶巴巴的轉身質問,卻意外撞上一堵肉牆和任意情帶笑的臉。
「騙你的。」他老實招供,樂于見到她生氣的樣子。「這里是深山,唯一的村姑就是你。」說完,他摟緊了她,這段日子他們每天相擁而眠,她早已習慣他的懷抱。
討厭。她在心里嘀咕,但嘴巴就是罵不出來。那種感覺太親密,她還在適應中。
「對了,你和意桐怎麼會像仇人一樣?」這是存在她心中已久的問題,直到今天才有機會開口詢問。
任意情聞言身體僵了一下,沉默了許久,就在唐秋纏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陡地開口。
「因為我太任性,而他太脆弱。」說完,他就想松開她,但她反而抱住他不放。
「說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教他備感訝異。由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想弄清楚他和意桐的嫌隙是如何產生。
任意情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重開記憶之門。開啟它可以使敏兒更加了解他的過去,也許值得吧。
他嘆口氣拉她躺到干草堆中,決定將童年往事全告訴她。
「這要從我們小時候說起。當時意桐三歲,我則是五歲,雖然只相差兩歲,但我們兩人的體格卻是天壤之別。」
唐秋纏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以前的意桐的確很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記得每次他跌倒受傷或做錯事,倒霉的一定是我,因為我看來就像干壞事的那個人,而他只需要張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所有人就會責怪我,而我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也許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唐秋纏忍不住為任意桐辯解,才三歲大的孩子能懂得什麼事。
「我知道。」任意情慢慢打開心結,發現意桐的臉漸漸變得不那麼討厭。「但當時我不了解,只是一直怨恨他為什麼長成那副德行,而我卻強壯得令人討厭。」他自嘲道。
唐秋纏一點也不這麼想,要不是過去四個月她忙著對抗自己的感覺,早就對他過人的體格投降了。
「不過那還不是我們會變得水火不容的主因。」任意情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顯然這回憶令他極不舒服。「在我七歲那年,意桐吵著要和我一起去河里游泳,我拗不過他的哭鬧,只好帶他一起去。」
顯然這就是日後兄弟倆結怨的主因。唐秋纏暗忖。
「那天的河水又急又冷,我要意桐別下水,但他就是不听。意桐一看見河水就興奮得不得了,立刻卷起褲管就往河里沖。湍急的河水果然沖走意桐瘦小的身子,我也只好跟著往下跳。但河水實在太急了,我差點也被河水沖走,還好垂入河里的樹枝剛好勾住我的衣服。」他還記得當時他不斷的喊意桐、喊救命,喊得喉嚨都快啞了。
「後來呢?」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還對過去的記憶感到恐懼。
「我拚命的喊意桐,最後我和他終于被聞聲趕來的人救起。可是我因為帶他去河邊,差點被我爹打成殘廢,我爹始終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太過分了,當時他不過是個七歲大的孩子呀,沒被水淹死已經是萬幸了,怎能如此責怪他。唐秋纏為他感到不平。
「從那天開始,我發誓凡事跟意桐爭到底。既然我爹不相信我沒那麼壞,那我就壞給他看,久而久之,我就變成一個為求勝利而不擇手段的人。很傻吧。」
是很傻,是傻的人是他爹。他原本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卻因為家人的不公平待遇,而變成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唐秋纏回想他們第一次見面,他瞪著荷花池的側臉看起來很不快樂,直到她將整壺酒倒在他頭上,不快樂的表情才消失。
每個人都有童年,而童年的陰影最容易成為成長的阻力或改變人的個性,就像任意情。
她抱緊他,給他無言的支持,他呆了半晌,縮緊的手臂似乎在做無言的道謝。
他們靜靜的看著洞外的雨點變小,唐秋纏突然想起曬在洞口的藥草。
「我的藥草!」她倏地爬起,急忙往瀑布方向的洞口沖去,深怕好不容易采到的藥草被雨打濕了。
唉,他竟比不上藥草來得重要。任意情暗嘆口氣的搖搖頭,拿起剛剛放在干草堆上的匕首插到腰帶內,準備穿上靴子。
此時洞口傳來一聲尖叫。
敏兒!他顧不得才穿一腳的靴子,迅速往洞口沖去,所看到的景象讓他的臉色變得和她一樣蒼白。
「不要動,敏兒。」任意情慢慢的抽出匕首,對準她身邊的毒蛇射過去,匕首不偏不倚地射中蛇頭。
唐秋纏嚇得差點暈倒,除了水以外,她最怕的就是蛇,幸好任意情使刀的功夫了得,要不然她大概會成為蛇的晚餐。
「為……為什麼蛇會跑進來?」
「它們也想避雨呀。」任意情幽默的回答,抽起匕首順便把蛇尸丟到門外。
「但是……小心!」
她喊得太慢了,另一條綠色小蛇已咬住任意情未著靴子的腳踝。
任意情忍著疼痛將匕首刺穿它的頭,將它甩得遠遠後,他已經無力再支撐下去。
「敏兒……」他搖搖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唐秋纏不假思索的低下頭,將嘴覆在他的傷口上,盡快將傷口的毒液吸出來。她只希望還來得及。
「敏兒……」在視線模糊間他看見一張濕潤的小臉。
敏兒在流淚?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在她父親去世的時候,在她把自己賣掉的時候,她皆未曾掉過淚,現在卻為了他即將死去而哭?
「這是淚嗎?」他抬起無力的右手接住潸然滑落的淚珠,落入掌中的淚水猶如最晶瑩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