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這個岩洞比他想象中的大,走了約莫一刻鐘後他才看到前方有光線,看來那里應是出口,他順著光線前進,一走出洞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人間仙境莫過于此吧。
任意情收起匕首,斜靠在岩壁上觀看直泄而下的瀑布,淙淙的水聲和四濺的水花交織成難得一見的美麗景觀,讓他心情愉快不少。
看來是餓不死啦,他幽默的想。在這山谷之中居然還藏有此等美景,不是有緣人還看不到。
他采了些水果和撿了些枯枝,沿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岩洞。
唐秋纏尚未醒來,任意情凝視著她沉靜的睡顏,一如過去四個月的每一個夜晚。
他多舍不得她啊!但該放手的終究要松手,強留只是徒增感傷。他傷害她傷害得夠多了,該是還她自由的時候。
「為什麼?敏兒,為什麼?」他想起過去四個月每晚的挫敗,忍不住沉痛的輕聲問道,「為什麼你不肯響應我?」
在那些得不到紓解的夜晚,他每每氣得想親手扼死她,卻又每每在她堅定的眼神和沉穩的口氣下認輸。
我不想輸,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她的話在他耳際回蕩著。
結果她贏了,再也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由的真諦,那是包括了心、包含了感情,在這兩方面他皆輸了,因為他沒辦法像她一樣淡然。
這場由他一手主導的游戲,結果是他輸得一塌胡涂,他輸得什麼都不剩,只剩下滿心的悲哀。
思及此,任意情長嘆口氣,開始動手生火,並月兌下外袍里住唐秋纏的身軀,但那仍不夠暖,山區的夜晚比他想象中冷多了,他只得躺在她身邊,將她緊摟在胸前,以自己的身體溫暖她。
唐秋纏頭痛欲裂的醒來,她在哪里?過了半晌,渙散的意識逐漸集中,她猛然想起先前所發生的事,她不是已經跌落懸崖,怎麼這會兒還好端端的!
她一定是在作夢。
唐秋纏閉上眼楮習慣性的往身旁的軀體靠近。經過了四個月的相處,她已經非常習慣他的存在,任意情高大健碩的軀體總是能將她整個人包圍住,教她不覺得寒冷……
任意情?
她倏地睜開眼楮,任意情安詳的睡在她身邊。
熟睡中的他看起來好安詳、好無邪!除去了邪氣、不正經的表情之後,任意情其實是很迷人的,俊俏的臉孔透著陽剛,時常曝曬在陽光下的皮膚也不像其它男子般蒼白,總是泛著古銅色的光芒。
你一點也不心動嗎?敏兒!
任意情挫敗的質問與他平靜的臉一起浮現在她的眼前,她伸出手輕輕的勾勒他的臉部線條,小心地不吵醒他。
你一點也不心動嗎?唐秋纏無聲的問著自己。
她當然心動,就是因為太心動了,所以更不能原諒自己。他是想捕捉她的獵人,而她卻是不願服輸的獵物,如此強烈的對立角色,教心高氣傲的她要如何承認,其實對他也有著難以言喻的渴望?然而最令她害怕的不是他的強取,而是他的溫柔。在他絕望的呼喊之下,她已經無法堅強意志,再也不是當初的唐秋纏了。
任意情微蹙的眉心教唐秋纏急忙把手縮回去,假裝仍在睡覺。
「敏兒?」他輕柔的呼喚聲幾乎擊垮她的意志,她只得更加閉緊雙眼。
她怎麼還沒醒?難道她是因為受了內傷,所以才一直昏睡不醒。
想到這里,任意情憂心如焚,連忙撐起身體伸手往身旁的唐秋纏探去,看看她是否無恙。
唐秋纏被這突來的接觸嚇了一大跳,倏地張開眼楮。
「原來你已經醒了。」任意情不悅的看著她突然臉紅,原來她剛才是在裝睡。
「嗯。」她勇敢的承認。
「放心,我不會再踫你,你自由了。」濃濃的挫敗感使他的口氣不佳,沒想到她竟討厭他到需以裝睡來逃避。
這話是什麼意思?唐秋纏不自覺的僵住身體,屏息的看著他。
「從這一刻起我不會再踫你、再追逐你,等我們走出這片山谷,你就不會再見到我,或恐懼我會再用什麼卑鄙下流的手段,設下陷阱獵捕你,你……你自由了。」
他嘲弄的一笑,直起身凝視岩洞外一片漆黑。靜得幾乎教人窒息的山谷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悲戚。
「我已經決定結束這場游戲,你一定覺得很高興吧?」
唐秋纏沉默不語。
「仍是拒絕回答?!」任意情挫敗的怒吼,氣得朝另一邊洞口飛奔而去,想藉瀑布的水流沖刷掉幾近瘋狂的失望。
他在期望什麼?敏兒沒跳起來抱著他說「謝謝」已經不錯了。可是他寧願她說謝謝,寧願她恨他,讓他知道至少自己曾在她心中駐留過,即使那全是惡劣的一面。但她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用比冰還冷的眼神看著他,保持沉默。
在洞里的唐秋纏為自己的心痛感到不解,她清楚听出他話中的失望與痛苦,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同樣迷惑,同樣失望。她自由了,不必再為被追逐煩心,但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只能沉默無語。
她……愛上了他!突如其來的情愫震撼了她的身體、她的心,教她無法立即反應。
她愛上了狩獵者,愛上他熾熱的愛人方式,愛上他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呢?是從他握著她的手走進他的夢想,還是在他忍受煎熬,只听見她的呼喚聲便毫不猶豫跳下山崖的時候?
他傷害她的過去,她卻結束彼此的未來。
「敏兒。」
由背後傳來的呼喚聲和濕冷的擁抱緊緊扣住她的心。她該何去何從呢?她還能毫不留戀轉身離去嗎?
「給我時間。」她閉上眼楮忍受紊亂的思緒。「給我時間思索我的未來好嗎?」她痛苦的聲音緊揪住任意情同樣痛苦的心。
這就夠了。他知道要說出這樣的話對她來說有多麼困難,至少她願暫停腳步開始思索,至少她願意因為他而思索。
有時候他十分鄙視自己的脆弱,在敏兒跌落山崖的剎那,他發誓再也不讓她受到他的騷擾,他會給她最渴望的自由,卻又在見到她安全時,忍不住想愛她、擁有她,種種的矛盾使他變成失心人。每當那時候,他便會希望她也能跟著他一起沉淪,而不是冷靜的看他獨自承受失望的哀傷。
但真見到她慌亂的表情,听見她不安的聲音,並未使他獲得預期中的快感,相反地,他卻因為她的矛盾而憂傷。
愈來愈寒冷的天氣使得任意情加快他探勘的腳步,他擔心敏兒柔弱的身體會不堪寒風的侵襲而倒下。雖說她自己是名大夫,但可沒人規定大夫就不會生病,尤其這里生長了許多罕見的藥草,敏兒高興的四處找藥,若是一個不注意便會生病。
任意情搖頭苦笑,沒見過那麼熱愛醫學的人,連在這種情形下,她還不忘尋找藥草,跟他對航海的狂熱相同。
在別人眼里他或許是一個紈褲子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寂寞。他希望有一天能帶著敏兒乘著他設計的船,共游五湖四海。
但她老想一個人走。待在山谷的這段日子里,他們經由聊天談及自己的夢想。每當敏兒談到想去的地方時,眼楮總亮得像星光,彷佛她已經獨自前往。在那一刻,他總有被遺棄的感覺,因為她的夢想並不包括他。
他明白他是過于奢求,因為不愛談自己的敏兒肯訴說夢想,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但他想獲得更多,他想更深入她的心靈,也許每一個深陷情網的人都會有和他相同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