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唐仕維長嘆口氣後,決定將女兒的婚事放到一邊,先解決眼前等著拿藥的人較重要。
餅了兩天,一車接一車的藥材運至憑心堂,解決了唐仕維的困境。這些藥材的捆布全打上官印,唐仕維霎時明了任意桐為了憑心堂欠了個多麼大的人情。
也許應該說是為了敏兒吧。唐仕維了然地笑了笑。
他立刻告訴她這個消息。當然,他也沒略過愛女錯愕的眼神和呆愣的表情,也許她並不如他想象中的無動于衷。
在憑心堂的困境解決後的第三天,整個揚州城的藥材供應又恢復正常,顯然此次壟斷風波是針對憑心堂而來的。唐仕維百思不解,但他不想再起事端,也就不再追究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但唐秋纏不同。就在她發誓再也不理會任家的人時,任意桐居然做了個天大的人情給她。
調官藥?她苦笑一聲,也只有像瀟湘莊這種勢力大的巨賈才有辦法做到吧。
為何偏偏是意桐呢?現在她不向他道謝都不行了。面對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老實說,她並不討厭意桐,或許還帶一點點喜歡。但她卻不知道「不討厭」三個字是否足以構成愛情,基本上,她對于這類情感一點概念也沒有,也未曾有過嫁人的念頭。
但她討厭任意情卻是無庸置疑的。她一向是個思慮分明、懂得進退的女孩,卻每每在他無恥的強奪豪取下氣得失去理智。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即使在最糟的狀況下她也未曾如此失態過。不過話說回來,她這輩子也沒遇見過比他更無恥的人。
蚌性南轅北轍的兩兄弟,卻同樣教她心亂;一個是用情太深教她心慌,一個卻是太過卑鄙教她心悸。
也許……她該去親自道謝,畢竟人家幫了她爹這麼一個大忙,不去道謝未免太說不過去。
心意既定,她派人捎了封信給任意桐,約他在「麗景園」見面。這座號稱「揚州第一園林」的南方莊園的確美麗,比起瀟湘莊一點也不遜色。
「敏兒。」
任意桐溫柔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她連忙調整自己的情緒,鎮定的轉過頭。
「任二公子。」
她正式的稱謂教任意桐渾身一僵,繼而露出苦澀的笑容,面帶哀傷的看著她。「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唐秋纏只得咬住下唇,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憂傷。該死!為何他不能像任意情那般趾高氣揚,這樣她就可以討厭他,而不必怕傷了他的心。
「我……我要謝謝你幫咱們度過這次危機。」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從小到大如此認真的謝過一個人,說起來還真沒幾回呢。
「不必客氣。」任意桐多情的雙眼緊盯著她,「我只希望……你別老是記得那些硬邦邦的藥理,能抬起頭來看我。」
他突如其來的表白果真引起唐秋纏的注意力,抬起頭看向他。
「我喜歡你,敏兒。」他深吸一口氣,將埋藏心里多時的話說了出來。
他喜歡她?!唐秋纏聞言呆愣了好半晌,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她不討厭他,甚至喜歡他的老實、溫柔,然而這就夠了嗎?這種感覺是否就稱為「愛」?她不明白,在任氏兄弟還未闖入她生命之前,她所在意的只有醫學、憑心堂和她爹。
如今這一切都亂了,一個是視她為游戲中的玩具,另一個卻對她吐出真情告白。一時間,她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為何非得逼她經歷這麼復雜的情緒不可?為什麼?
「我不知道……意桐,不要逼我作決定,我無法給你答復。」說完,她急急的跑過他的身邊,快得讓任意桐來不及捉住她。
望著抓空的拳頭,任意桐不禁露出嘲諷的笑容。敏兒就像一陣風,從來就無意停留,他又如何能捉得住她?
沒有人會傻到去戀風,他卻笨得為她而駐足,讓自己陷入一樁得不到回報的單戀中,然而他卻無法割舍這段情緣。
任意桐不知道自己的眼角竟沁出淚水,直到溫柔的輕風提醒他。
他該放棄嗎?
她或許該放棄了。唐秋纏忍不住丟下毛筆,開那一堆藥方又有何用,反正又買不到藥材,倒不如到山里去采還來得快些。
對!就這麼辦。山腳下能用的藥草全讓她采光了,不入山去采集新藥,怎麼足夠應付絡繹不絕的病患?
一想到深山內珍貴的藥材,唐秋纏就滿臉興奮的下樓找店小二,請他幫忙找個識路的人帶她入山。
結果店小二幫她找到一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男孩。
唐秋纏好奇的打量著面目清秀,但體格瘦弱的男孩,他真的有辦法帶她上山采藥並將那一大簍藥草背回來嗎?
那名男孩並不在意她懷疑的神色,反而漾開一抹開朗的笑容,「我十五歲了,大夫。是個大人了。」
十五歲?怎麼看起來猶如十歲的孩童。她在心里暗忖。
「對不起。」唐秋纏連忙道歉,剛才她懷疑的目光必定教他十分難堪。
「不打緊的。」男孩顯然對這種懷疑目光習以為常。「我時常被誤認為只有十歲。沒辦法,家里窮嘛,吃不好自然也長得瘦小。」
男孩爽朗的語調就像一道陽光,曬得唐秋纏心里暖洋洋的。眼前這位男孩家境雖差,卻不會怨天尤人,還能自我消遣,教她感佩萬分。
她曾經和他一樣,也有過十五歲。只不過她的十五歲生日並非成長的禮贊,而是痛苦的開始。
「敏兒呀,今天是你十五歲的生日喔。」唐仕維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爹是哪里不對勁,怎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今天的確是我的生日。」唐秋纏語氣淡然地回道,準備見招拆招。
「十五歲,是大人了。」唐仕維意有所指的說,暗示女兒她已到成婚的年齡。
「我老早就是大人了。」唐秋纏甜甜的回答。才不上她爹的當。
唉,狡猾的女兒。看來只有直說了。
「十五歲正是適婚年齡,若再晚個幾年還沒嫁出去,是會引起別人的議論。敏兒,你應該不想成為談論的對象吧?」唐仕維企圖說服她答應成親。
「有何不可。」唐秋纏仍是甜甜的回話,「別人喜歡嚼舌根就讓他們嚼個痛快,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想把她踹出門,門兒都沒有。
見女兒毫無成親的打算,唐仕維決定拿出做父親的權威,不讓她輕易打發過去。
「敏兒!」唐仕維正色道︰「一個女孩子家終究要有個歸宿,爹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真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如此頑固。
「我會照顧自己,反正我又餓不死。」唐秋纏賭氣的回答。爹為什麼非要她嫁人不可?她才十五歲哪!
「你以為光靠你那一身醫術就能過活?」他嘲諷道。為什麼她就不能認清現實?女子行醫仍是很困難的。
「沒錯。」唐秋纏死不肯承認她爹的嘲諷其來有自。
「敏兒!」
唐仕維的怒吼聲讓她不敢再放肆下去,她了解她爹的界線在哪里。
看著愛女一臉倔強又委屈的模樣,唐仕維明白再吼下去也只是浪費力氣罷了。
「其實你不妨考慮任意桐,那孩子人品好,做人也老實,又對你一往情深。」說了半天他終于說出重點,目光熱切地注意她的反應。
她就知道!
自從任意桐調動官藥,解決憑心堂的困境後,她爹就變得非常欣賞任意桐,而他也三天兩頭往憑心堂跑,態度之積極,跟他大哥完全相反。
她一直納悶任意情為什麼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他不像是會中途放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