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小聲嘀咕。
「也不知你是哪根筋不對,眼里只有‘範粒粒’才是女生,其它的好像都不是,也難怪她一不在身邊你就要失了魂,男人不能這樣當的啦,她既然能扔得下你,你也一定能,天涯何處無芳草,何苦只戀一抹綠?我不是鼓勵你背叛她,只是想讓你給自己一個到外頭去多瞧瞧的機會……」
這家伙還是小時候的壞習慣,一說起話來就口沫橫飛,半天沒完沒了。
也許只是為了求個耳根清淨,也許是對方那番話真在他心里發酵,總之藍韶安點了頭,跟著謝遜來到溪頭。
溪頭雖冷,但山青水媚,果真有滌塵神效,但他卻似乎是……來錯了。
因為他在大學池畔遇見了一群人,其中一個赫然是他思念已久的女友。
他不敢置信地瞪視著她,眼底有著驚訝、思念,以及不及掩飾的狂喜。
至于範綠綠,眼底也曾進現過一絲喜焰,只是那光芒消失得太快,瞬間便讓驚惶不安給遮替,她快速地恢復了淡漠無波的眼神。
她的眼神讓藍韶安的狂喜降溫,夠了,他懂了。
當個路人甲,別和她打招呼,因為不方便,她的身邊有家人在。
算了,路人甲就路人甲,如果這樣能讓她好過些。藍韶安咬牙僵硬提步,卻在此時一個白目學妹大聲喊了出來。
「喂!好巧喔!你們看!那個不是藍學長的女朋友嗎?範學姐,你——」
「出來玩別亂認人!」
謝遜是知道好友難處的,趕緊出聲打圓場並拉著那名學妹走開,誰知她在被拉著離開時,還在哇哇大叫。
「什麼亂認?拜托!社長,你這樣是在侮辱我的眼力喔!人家藍學長的女朋友範學姐那麼有型有款,誰會認錯?他們兩人在校園里出雙入對,還在舞會上吻得停不下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嗚……嗚……」
下面的話中斷于一只肥掌之下,但女孩的話及動作早已引起了其它同學注意,並交頭接耳起來。
「咦,真的是英文系四年級的那個範學姐呀!」
「對呀!她為什麼不和藍學長打招呼?他們是情侶的呀!」還是學校里最有名的校對。
「難不成是分手了?」咦,那不就等于學校里的「黃金單身學長」又要多一個了嗎?
「八成是的,否則哪有男女朋友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的……」
對于這一切置若罔聞的範綠綠正想加快腳步離去,身邊的人突然停住腳步,是她的母親。
奔明君先瞟了眼不遠處那動作明顯顯得遲緩的大男孩,再瞟了眼自己身邊向來最听話,此時卻有些神情不安的小女兒,淡冷出聲。
「你學校的人?」
「嗯。」她點頭。
「既然是同學,為什麼那麼小家子氣,連聲招呼都不打?」
範綠綠沒抬頭,眼神回避著母親及不遠處那雙熾烈的眼神。
「只是些普通同學,沒什麼好打招呼的。」
「是這樣子的嗎?」冰冰淡淡,冷冷緲緲,辜明君依舊神色不改。
兩母女間的對話或許平常,但听在藍韶安耳里,卻實如轟天雷一般。
多麼不堪!六年多的等待,兩年多的真心相愛,原來他之于她,不過只是一個「普通」同學?普通到連跟母親做個介紹都嫌多余?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為難,但是她又可曾知道他的委屈及不安?
他不過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會痛苦會難堪會生氣會放棄的男人,他不是萬能無敵的!
就算再不想讓她為難,也總得為難她一回吧。
謝遜的話在藍韶安腦海里盤旋回轉,也終于讓他下定了決心——他不要愛得這樣畏縮難堪。
他轉頭大步地往回走,在辜明君面前站定,再在她那雙寫滿著不歡迎的冷眸里,綻開了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範媽媽,既然綠綠害臊,我只好來做自我介紹,我叫藍韶安,C大生物系四年級學生,此外也是綠綠的男朋友。」
平地一聲雷于範家母女間炸開。
奔明君身子震了震,面色死白。今日她們出來賞景是為了消氣,消消老二那丫頭居然敢背著她,愛上了個男人的氣,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還是發生在她最信任的小女兒身上?
罷剛那些人和眼前這大男孩的話,都直指著這男孩和綠綠關系非比尋常,但怎麼可能?她這小女兒打小就像個男孩子,眼里壓根就瞧不進任何男孩的。
「他說的……」辜明君口氣嚴厲,氣到身子生顫,瞪向小女兒,「是真的?」
點頭!快點頭!說是!說我是的!
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愛上的男人!
站在一旁的藍韶安不斷以眼神向範綠綠催促要求。
你也想我們能有將來?你也想我們會有幸福的吧?
最難開口的部分我已經做了,接下來你只需點頭大聲說是就行了。告訴你媽媽,說你愛我!反正她遲早都得接受這個事實,別讓我成了個大笨蛋。
藍韶安的眼神吶喊了很久,範綠綠卻始終沒有看向他。
她的小臉只是忽青忽白了好半晌,接著她幽冷張口,說的卻是讓藍韶安猶如墜入冰窖的話。
「媽,你就非得要跟一個有妄想癥的人計較嗎?」
「夠了!範綠綠!我受夠了!」
藍韶安失控大吼。頭一回他不怕嚇跑她,不怕傷害了他小心翼翼呵護著的愛情女敕芽,憤怒的伸手將她扳轉過身來,十指緊掐著她單薄的肩頭,逼她看著他。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真正想法?將我歸類于妄想?將我排除于你的現實之外?將我的所有努力,都看成了笑話?」
如果他不是那麼生氣、那麼著惱,或許他就能看見她眸底微弱的哀求,求他別逼她非在這種時候做抉擇,更求他別逼她說出違心的話。
但怒火讓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看見自己的愚蠢付出及她的殘忍不語,他需要她R1百語來撫平他的傷,來證明她對他的在乎。
「你說話!說話呀!」
他用力搖晃她,但其實被搖晃得最厲害的,是他受了傷的心。
範綠綠被他逼惱了,冷靜的面貌終于碎裂了。
「好!我說,你想要听我說什麼?」
「只要你說你從沒愛過我,說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那麼我就不會再去打擾你了。」
「好!這是你逼我說的……」即便身子冰冷,但範綠綠仍不允許自己示弱。
為什麼要這樣逼她?
為什麼只要是她在乎的人都會以制造壓力的方法來令她難受?
她的母親是這樣,就連他——她那麼刻骨銘心深愛著的男人——也要這樣對她?為什麼他就不能體諒她的為難?
為什麼一定要像個法官似地逼問她?
他難道不清楚她向來就不擅表白,只會在彼此互動間以動作來示愛?
她向來容著他在人前對她為所欲為,親她吻她、抱她摟她,如果不是因為愛他,那又是為了什麼?這個笨蛋!難道愛就一定要說出口,才能算是真愛?才能夠海枯石爛?
如果愛一個人會連帶產生這麼多的痛苦,還不如不要愛了吧!
範綠綠深吸一口氣,用著賭氣的聲音開口,「沒錯,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罷了!」
藍韶安制住她的雙手松掉了,他不動,也不說話,面孔死一樣地慘白,泛著嚇人的青光。
他從來不曾這樣看她的,他向來只會寵著她,只會逗她笑,他的眼神讓她害怕,讓她懊惱說出那樣的話,她想道歉,但過強的自尊心卻讓她什麼話也擠不出來,此外還有一點,她的母親就在她身旁,冷眼瞧著這一切。
藍韶安瞪著她,像是瞪著一個陌生人,接著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而且還愈來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