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吝惜于在任何公開場合,以霸氣的姿態向眾人宣示——
她範綠綠是他藍韶安的女人!
反觀範綠綠,依舊是寡言吝笑,依舊是做著中性打扮,依舊蓄著利落短發,依舊不曾對藍韶安主動說愛示好。
她也依舊將他們的關系,隱藏在任何她的家人可能會知情的範圍之外。
對于這一段關系,她明顯地表現得有所保留,有所顧忌,有所……不安。
但藍韶安不在意她的被動,不理會她的保留,無視于她的不安。
她肯給他機會親近,這就足以證明他對她而言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他自信有著足以融解萬年冰山的熱情,非要磨到她愛他的程度就跟他的一樣,一樣的瘋狂。
于是在除了上課、除了他得去家教,以及她堅持得回家的日子外,同樣是體力旺盛並膽識過人的他們,幾乎走遍了陽明山。
他會帶著她在午夜時分去拜訪冷水坑,去夜游竹子湖,去走過二仔坪,一點也不擔心傳說中陽明山上的夜魅鬼怪。
他也會在炎熱的午後時光,騎車載著她行經蝴蝶花廊,爬過七星山,到夢幻湖畔擷取清涼,到絹絲瀑布尋找浪漫。
他們甚至還常在夜里從男生宿舍「大倫館」穿過籃球場,再經過陽明教養院停車場的小徑,來到「陳氏墓固」,就為了在那個沒有嘈雜攤販、熙來攘往車輛的地方,好好地欣賞陽明山上的夜景。
一邊看夜景一邊將她鎖在胸前方便隨時可以吻她,這已成了他的習慣。
而他在領了家教費後,總是會帶她去小小揮霍一番。
有時是到西門町從頭吃到尾,從阿宗面線吃到楊家玉米冰。
有時是去找間二輪電影院,那種可以一張票跑兩廳看五部電影,任由你看到飽的躲太陽好地方,並在進場前先去買足了吃的喝的,不過常常到最後都沒吃完,因為他總惦著想吃她而忘了其它。
有時則是就近到白雲山莊里的餐廳嘗嘗江浙菜,或到西餐廳吃吃台塑牛排,再點上一杯特制蘭花茶,嗅聞著幽蘭清香。
他雖然喜歡偶爾擺擺當男友的架子,向她霸道下令,卻更喜歡寵她,用盡所有一切他想得到的花招來寵她,即便她的反應很平淡,但他仍會開開心心地付出,認定她也愛著他,只是不善于表達。
他喜歡吻她,喜歡在她身上留下些專屬于他的印記,卻始終固守著最後的一道防線,他很清楚兩人的身分還只是學生,有些責任還無力去扛,他不要她因為他的愛而受到了傷害。
在什麼時候能做什麼事情,有關于此他向來思路清楚,不會有模糊地帶,更不會被一時激狂的沖昏了腦袋。
時光如河,靜悄悄地無聲逝去,兩人在一起走了兩年多的時光,等到寒假過完,他們無憂的大學生涯眼看就要進入尾聲了。
說到了寒假,這個包含了年節的長假就和暑假一樣地……
漫長且令人厭惡!
因為在這段時間里,他見不到她,除了一兩次她找了借口出來私會他。
她的長假是必須留給她的家人的,而他,這個「地下男友」目前尚未被歸屬于她的家人範圍內。
說得難听點,此時的他就像個「應召男」,得等候著女王撥空召見。
那麼,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被納入她的家人里面?
或者該問的是,他到底有沒有可能會被納入?
沒人能給他答案。
他曾經催問過她幾回,卻只得到她的沉默以對,甚至是數日避不見面的反應後,一來不願見她承受壓力,二來深怕這場苦候多年才能開花的戀情受傷。最後也只好將這問題列作禁忌,再也不去觸踫。
但眼看著兩人只剩幾個月就要畢業,這個問題還能再拖多久?還能再繼續假裝沒這回事嗎?
「喂!藍韶安!提點勁嘛!」
打斷他思緒的是謝遜——兩人在大三時一起在校外租屋,成了室友——此時的他正興致勃勃地籌劃著社團里的寒假踏青活動。
「你這家伙!」肥肥一掌拍來,賴在床上的藍韶安其實早已感覺到,卻連閃開的力氣都懶得拿出來,偷襲成功後謝遜大叫︰「怎麼每回只要身邊一少了那個‘飯粒粒’,你就像是被拿掉了電池的‘金鼎小兔’?這麼沒勁兒!」
「她不叫飯粒粒。」藍韶安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謝遜肥肥一掌又拍了過來。
「拜托!這綽號可是你小時候幫她取的耶!那時候你和她水火不容,害我天天遭殃,甚至還說過︰‘在這六年甲班里只要想和我藍韶安做朋友的,就不許再說那個‘飯粒粒’的好話!’誰會想到事隔多年之後,你卻成了她的‘褲下’之臣?」這個就叫做報應嗎?
藍韶安懶懶嗓音依舊,「所有錯誤,只因當時年紀小。」
「小蚌鳥蛋!要我說呢,我還覺得那時候的你比較帶種,不會考慮那麼多,討厭就討厭,愛就愛,說做就做,想她就去找她,哪還會顧慮那麼多。」
「你明明知道她是‘灰屋小鮑主’,也明明知道她那變態的老媽。」以前沒愛當然很瀟灑,現在有了愛後,凡事自然就多了一層顧慮,這個不懂愛的笨蛋!
「你在想和她交往時不也早就知道了嗎?明明知道還要去追求人家?早就該料想到了今日這樣的結局。」我看你等著演梁山怕與祝英台吧!
「我不是不敢去找她攤牌,只是不想見她左右為難。」
「就算再不想讓她為難,也總得為難她一回吧,我知道你已經在留意國外的學校了,不是嗎?」
「嗯,簡教授已經幫我推磨了幾所研究所,也都已得到了核可函。只等我服完兵役,紐西蘭和西雅圖那兩邊的學術單位雖然不錯,但我最想去的地方卻是南美洲,畢竟那里有著所有學生物的人都想去看的熱帶雨林……」藍韶安原是懶洋洋的聲音在談到了喜歡的主題,而重新注入了活力。
「這些你都跟‘飯粒粒’談過了嗎?她怎麼說?」
活力再度消散,沉默久久,「她沒說話。」
「笑話了!不說話就能夠解決問題嗎?」
謝遜強烈地為好友抱起不平來。
「是朋友才跟你說這些,你們之間永遠都是你在付出,她在接受,OK?只要最後能夠走在一起,那麼過程咱們就不多計較了,但你覺得她有在為你們的未來而努力嗎?」
你覺得她有在為你們的未來而努力嗎?
一句話震懾住了床上那條清懶的身影。
是的,過程可以不計較,但綠綠真的曾經設想過他們的未來,或者是曾經做過一絲一毫的努力嗎?
還是說,她從頭到尾只是拿他當個傻子在看?當個可有可無的短期玩伴?當個自己不听勸、硬要奮不顧身來愛她的笨蛋?是這樣子的嗎?
心虛加心慌,再加上長久以來的沒有安全感,讓藍韶安原本堅定的信心幾乎崩潰。
所以她才會任由他在她面前為愛發瘋、痴狂,像個小傻蛋,而她,冷冷淡淡,因為她隨時可以抽身離開,不會留下一絲遺憾?
畢竟他愛上了的她非屬常人,在她體內流有和她變態老媽一樣,用冰雪凝成的血液,用殘酷捏塑成的心髒!
「哎呀,算了、算了,算我危言聳听,瞧你那死人白的臉色,我原是想讓你放松心情,卻反倒愈勸愈糟。這樣子吧,和我們社團去一趟溪頭,包你煩惱全消,我社團里有一堆學妹哈你哈得要死,有些還是沖著我是你室友這層關系才來加入的,她們整天吵著要我拉你去參加社團活動,算是你給我面子,也算是我帶你去散散心,還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