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看著沈拓野毫無笑意的臉龐,雙膝不住地發著抖。他討救兵地看向周圍,卻發現其它人早已退到幾步外,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怎麼,不是還有話要說嗎?」沈拓野雙臂交抱胸前,低頭看著小胖。
「幫主,我知道錯了。」小胖連忙彎身鞠個躬。
「什麼東西錯了?」樊冷媒撿起毽子,走到沈拓野身邊,額上泛著幾顆細細的汗珠,襯得她肌膚更加細滑。
沈拓野聞言皺了眉,而她回應他的盈盈笑臉立刻舒緩他眉間的輕蹩,他的左手拾起她的下顎,右手抽出她衣襟上的繡帕,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細汗。
「只知道貪玩,當心著了涼。」
他這兩句簡單的話,卻引起幫內弟兄一陣瞠目結舌。
這個語調溫柔的男人,是他們那個說話直來直往的幫主嗎?
江湖兒女的情愛原就灑月兌,可是他們兩人公開的親密舉止,看得一群人全傻了眼。
「不會著涼的。今兒個天氣多暖和啊!」樊冷蝶整個人靠向他的身子,有人可以靠的時候,她何必站得直挺挺。
沈拓野伸手環住她的腰,任她拉著他的衣袖扇著涼。「進屋去,臉都曬紅了。」
樊冷蝶靠在他的胸口,兩丸黑水晶盯著嘴巴大張的小胖,「小胖,你剛才說你知道錯了,那是什麼意思?」
小胖模模臉頰,又模模肚子上的肉,一臉的不知所措。
「沒什麼,他耽擱了練功的時間。」沈拓野轉向小胖說︰「待會打一套拳讓嚴伯胥看看,拳法標準了才準吃晚飯。」
「是。」小胖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唉,運氣怎麼這麼背!
「小胖很可愛,臉頰一定很好捏。」樊冷蝶手才剛伸出去,立刻被沈拓野反扣住手鎖在懷里。
「還不下去,是等我開口讓你再多練上一套拳嗎?」他回頭掃向那一群隔岸觀火的弟子,那群人立刻使盡畢生絕學逃離現場。
他們和小胖的職責不同,可能要被罰多練上幾天幾夜的拳法——由幫主親自督導。
「都走光了,誰教我教這個東西?」其實她挺習慣男人的包圍與注目,反正她踢累了,有人送茶、遞果,豈不快哉!
「現在只有我敢下場教你了。」嚴伯胥優閑地從亭中走出,卻是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你不是要教我嗎?怎麼走了呢?」樊冷蝶揚聲大喊。
「我怕我老人家的魅力過大迷倒了小泵娘,更怕我們幫主新練成的酸醋神功,還是拍拍離開比較好。」
嚴伯胥的笑聲與人影同時消失在轉角處。
「喂!你當真為我練了酸醋神功?」樊冷蝶心里小小虛榮了一會兒。
「嚴伯胥的話你也當真,難不成……」四下無人,他低頭吮住她的耳垂,低聲地說︰「最在乎我在不在乎你的人,是你嗎?」
聞言,她不客氣地一拳捶向他的胸口,這男人一點都大意不得!
「我要走了,免得有人打蛇隨棍上,愈說愈不像話,通常愈是在乎的那個人,才會去在意什麼在乎不在乎的問題。」
兩人的對話像一串拗舌的饒口令,就像他們的情感,無法歸屬于單純一般。
「下回別和大伙一塊嬉戲,武林大會即將展開,你這種玩法會讓他們松懈。」他才松開她的身子,她立刻快步向前走。
「知道了!那你來捉我好了。」玩得不過癮的她,隨性練了練輕功。
紅衣身影姿勢優美地向前奔去,腳步輕盈地躍過大半個內院。
「別玩了。」沈拓野板起臉,一個飛步向前,長手一伸便攬住她的腰。
他抵頭看向懷里的她,果如他所預期的氣端吁吁。
她的毒還未全解,根本無法使用內力。
「都是你害的。」她瞪了他一眼,把毽子丟向他的臉,他頭一偏閃了開來。
「進屋吧,你有些話還沒說清楚。」沈拓野攔腰抱起她,足不點地的往他所住的清水軒而去。
樊冷蝶才被抱入房,玉指立刻指向軟榻,他將她放在榻上。
「你剛才在外頭干嘛板著一張臉?」
「如果真想要我選盟主,就別做任何讓我不高興的事。」沈拓野坐在軟榻邊直視著她的雙眼。
「行。」她微微一笑,掀開榻邊茶幾上的食盒,拿起一塊杏仁酥餅遞到他唇邊,
「請用糕點。」
他張口吃下那塊糕點,看她拿起一杯熱茶替他把茶吹涼。
沈拓野輕撫著她的長發,突地問道︰「為什麼要我毀了滔天幫?」
樊冷蝶斂去笑容,凝視他許久,明亮的眼中交錯著不舍、心疼及淡淡的哀傷。
她長嘆口氣後道︰「我被熊祥救起後,被送到劉明蝠身邊,劉明蝠才是滔天幫幕後主使者。」
「劉明蝠?!他真的和滔天幫有關,江湖傳聞果然不假。」沈拓野震驚地皺起雙眉。隨即握住她的肩膀問︰「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一向認為劉明蝠城府極深。
「劉明蝠為了讓我阻止你參選盟主,在我體內埋下一只蠍子。」樊冷蝶苦笑地模模右肩。
聞言,沈拓野震怒地一拍桌子,深厚的內力震得桌子四分五裂,「我要毀了他。」
他自牙縫中擠出這句話來,緊握的雙拳青筋浮凸。
看著他一臉的震怒及擔憂,她悄悄地把身子偎向他的胸口,知道自己被人這樣在乎著,此生足矣!
「你沒事嗎?」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目光仔細端詳著她的右上臂,同時仰手想把她的脈。
「沒事的。」她嬌笑著將手縮入他的衣襟內,抬頭仰望著他,「沒事,我的身子特殊,那只蠍子早已融成血水了,你現在知道水中月是如何控制女孩子去害那些富人的吧?」
「他對那些女孩子下蠱。」沈拓野眯著眼道。
「是啊,每逢十五月圓之時,便是蠱毒發作之日。若未服解藥,則會七孔流血、內髒被體內的蠱蝕盡而死,」樊冷蝶低著頭,聲音干澀地說︰「劉明蝠帶我觀看一個女子毒發時的情形。你知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腸子內髒全被吃掉,那是一種多可怕的酷刑嗎?那個女孩是被嚇死的,而不是痛死的……」
她揪住自己的衣襟,仿佛那個女子淒厲的叫聲還在耳畔回蕩著。
「不許再想了。」沈拓野用盡全身的力氣摟住她。
「江君說這些被下蠱的人日後只會死得更難過,因為解藥是用來養體內的蠱蟲,解藥吃得愈多,就愈無法逃離被蠱蟲反噬的命運。」樊冷蝶縮在他懷中,一反常態地不住發著抖。
「別怕。」他低首溫柔地問︰「為什麼決定告訴我?」
「因為你問了,也因為武林大會快開始了。」也因為我開始吐血了。她在心里補充一句,她仰起臉龐,目光凝視著他,「我希望你堅定毀滅滔天幫的決心,劉明蝠對于擴張勢力一事是勢在必得的。我在滔天幫時,遇見過江君,他正陪著恭成人和滔天幫商談會作運送貨物之事,滔天幫的目標或許只在奪得武林盟主,然而劉明蝠的最終目的絕對不只限于武林盟主!」
沈拓野看著她,承諾道︰「我會搗了滔天幫。」
「搗了滔天幫,他們一樣可以再造出第二個、第三個滔天幫,毀了劉明蝠,才是唯一的方法!」她握住他的手,語氣激動道︰「答應我,一定要毀了劉明蝠!」
「我答應。」他目光堅定地回視著她。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閉上眼,臉龐微有倦意。
近來,她覺得愈來愈累,體力大不如前,看來她所剩的時日不多了。
沈拓野突然不安地搖搖她的肩,蝶兒像要一睡不醒似的。
他把一盒藥丸放到她掌中,「這是給你的解藥,包括最後一顆關鍵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