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事要處理。您有事再按鈕叫我吧。」在一旁罰站的護理長連忙褡腔說道。她一天內挨了三次罵,竟然還算是挨罵次數最少的一個。東方人真是怪!
桑文生冷哼了聲,算是回答。在听見身後逃難似的腳步聲及門被關上的聲音之後,他長長地噓吐了口氣︰「一群笨蛋。」
完美主義的他,踫過更笨的實習醫生,只是那時的情緒尚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一個眼神就足夠讓那些毛頭嚇到重新檢討了。
他的不易相處大概已經傳遍整棟醫學大樓了。誰在乎呢!他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兩口,他盯著這個星期的行事歷。
又是一個禮拜過去了嗎?
昨天剛替古君蘭的親戚動完手術,手術中向來是心無旁驁的他,卻在見到古君蘭時有些分神,因為想到了衛靜雲。
她還在紐約三月的風中游覽,還是已經回到懊熱的台灣?
桑文生看著一格一格排定好的手術行程,生命為什麼不能簡單的像表格。人有感情,所以注定要受苦嗎?活了這些年,總也第一次嘗到了這種苦果。
生命中只有單一種色彩雖然單調了些,卻也不容易混濁。衛靜雲的高亮度和他的黯沉終究只能混成一池土泥色的顏色。
兩個獨立的人,也許只適合分開。他自嘲地想。
「桑醫生,有您的訪客。」門板被小心翼翼的輕敲了下。
「我不見任何人。」他今天下午之後沒有任何手術、會面或是訪問。他需要安靜!
「但是,這位小姐堅持要見你。」
桑文生詛咒了聲,又是什麼要求他開刀的垂淚叩首嗎?有些低難度的手術,根本不需要他操刀的。
「你可以繼續和那個小姐一樣堅持,也可以和她一塊滾!」他把話丟了出去後,徑自走向辦公桌旁那間用屏風隔開的小休息室。
他躺上沙發床,伸手揉捏酸痛的頸。他應該把所有所有的時問全部徘滿,免得他像個女人一樣地胡思亂想——偏偏思的想的全是那個應該早點從腦海中移除的衛靜雲。
門扉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桑文生低吼了一句,身子己然憤怒地打直,「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我自作主張進來的,我剛吃飽,還不想吃閉門羹。」
桑文生還來不及對那道熟悉的聲音作出反應,衛靜雲的臉孔已笑盈盈地出現在屏風邊。
「你在偷懶嗎?」衛靜雲又說道。
餅度的震驚,讓他只是瞪著她。一頭被風吹亂的長發、一身隨意的襯衫、牛仔褲,那個仍舊不在乎外表的她。
「你來做什麼?」他直接說出躍入腦中的第一個想法。
衛靜雲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扯了扯嘴角,卻開不了口。一路飛奔過來的熱情,被他的一句話澆熄,「我走錯房間了,對不起。」
她撇過臉,轉身就想離開。她犯不著在這里看他的臉色,她不是他的下屬、不是他的病患,她不是他的任何人。
「站住。」桑文生起身跨了一步,伸手將她扯入懷中,過度的力道讓兩人同時向後一倒,跌入沙發床之中。
衛靜雲俯看著他的臉,揉著她被撞疼的手肘,覺得自己真是委屈透頂。「放開啦!我忙著去探望君蘭的三嬸婆。」
他搖頭拒絕,不舍得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為什麼來?」
「我剛說過我走錯房間了,你听不懂中文嗎?」她態度火爆。
「我只听到方才護士說有人要找我,之後你就進來了。」
「神經錯亂的人才找你。」夢想與現實只隔了一條線,她現在完全能體會那種感覺了。她在計程車上幻想他會用什麼諒喜的態度擁抱她、親吻她,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一句毫無溫度的「你來做什麼?」
「那正好。我正好也為了一個女子精神錯亂著,我需要另一個同類來討論。」他一翻身,乍然將上方的她壓制在他的身下,用他已痊愈的雙腿制住她的反抗。
「我干嘛要用這種姿勢和你進行談話。」她微赧了頰,怒火因為他方才的話而稍稍褪了幾分溫度。
「這種姿勢並不,我腦中想的才。」順手拿掉她那副礙眼的眼鏡,他的唇吮吻上她的甜美。
他的手緊擁著她,激動的吻幾乎讓兩人的唇瘀傷。一遇見她,他所有尖銳的稜角全都化成情人間柔軟的低語。
「為什麼回來?」桑文生以指尖描繪過她細膩的膚。
「你不高興我回來嗎?」她閃避了他的問題。
「我這樣的表現像是厭惡嗎?」他更加擁緊她,眼眸更是不曾放松過對她的凝視。
「現在不像,可是我剛才站在門外時,某人可是不太友善哦!進來之前,護士還好心地警告我你的心情不佳,隨時都可能把人轟出去。原來你在工作時的脾氣這麼糟糕啊。」
「你認為我是那種不能控制自己脾氣的人嗎?」
「當然是!你每次和我說話時老是吼過來凶過去的,你從來不曾在我面前控制過你的壞脾氣還有惡毒嘴巴。」她勾住他的脖子,朝他皺皺鼻子。
「那表示你看到的桑文生是真實的我。平日工作的我,雖然不苟言笑,但是絕不會咄咄逼人。」他捏了下她因為懷疑而擰起的眉心,「最近完全是因為心情壞到不想控制的地步,所以才會冷言冷語地對待工作伙伴。」
「因為我嗎?」
他用一記長吻代替回答。
「我以為你或許回台灣了。」
「我本來是這祥想的,可是總率性不起來。都是你害的。」她努努嘴,伸手拂過他臉顛上的一道傷口,「怎麼受傷了?仇人太多?」
「刮胡子時心不在焉所以割了道口子,不礙事。」桑文生握住她的手,因為她而欣喜的心在火熱過後逐漸清明,「你回來找我,代表的是我腦子里所想的意思嗎?」
「你腦子里想的是什麼?」衛靜雲掙扎地坐起身,與他一同半坐臥在單人的沙發床上。
冒冒失失的前來,並不代表她的腦子里也同樣的空白。
文生不會接受她的假期愛情理論,他有時實際的讓人想踢他一腳。因此,她並不打算透露她的想法,只打算說出他能夠接受的理由。哎!衛靜雲在心里嘆了口氣,她的想法與三流言情小說中女主角的矯情念頭有什麼不一樣?
或許她該流三、兩滴眼淚,柔軟地哭倒在他的胸口,男主角桑文生就會原諒她所有的錯。
可惜她有干眼癥,流淚比流鼻水來的困難一點。
望著她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他沉吟了會才說出口︰「你會留下來嗎?」
再次見她,才知道愛情可以轉化成多大的喜悅。他是放不開手,也不想放手了!
「你想我會留下來嗎?」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尋找最舒服的坐姿,她伸長手臂環住他的腰,偏著頭間道。
「不要一再用反問來回答我的問題。」
「為什麼?」她心虛地玩起自己的手指頭。
「那讓我覺得你在閃躲、隱藏。」桑文生用手勾起她的下顎,拿起她那副被拋棄在一旁的眼鏡替她戴上。
「我要你清楚地看著我,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
衛靜雲裝了個傻大姊的微笑,再度清楚的視力卻不敢看向他。他的第六感怎麼這麼敏銳啊!
「說話。」他扳正她的視線。
「在我說話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呢?」衛靜雲也伸手扶住他的臉頰,回視著他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