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味道,孤傲得像……一只鷹,翱翔在天際,像是天地中沒有一處可以讓他停下暫作休息。他就像是深埋在她記憶中的一個人,一個選擇飄泊一輩子的人。
飄泊的人,不會在某一處停留太久,猶比浮萍水中飄。這讓她很不安,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何狀況都可能發生……她不敢再想像。
可是,他說過會回來的……她要自己專心喝甜湯,不要再多想。她在賭,為他一句保證的話而將自己當作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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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皎月如鏡,星子璀璨,夜色靜穆得連風都吹得深沉,樹影搖曳一地。古奎震雙手抱胸,看著手中這塊用五彩絲線系住的紅璩,他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它的質地明亮色澤鮮紅,艷得就像是自人身上流出溫熱的鮮血般,難得一見。
早些時候到市集里,他刻意打采了一下,發現並無任何人曾經見過類似這質地,或是做工相仿的璩玉。這東西價值不菲,為何會連著幾次出現在那群追殺他的人身上,他不禁懷疑起它的來歷。
伸手掏出腰帶里另一塊紅璩,與手中的紅玉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他所擁有的紅璩纏繞的絲線陳舊得看不出精致艷麗的色澤,就像是古老得歷經許多風霜。
那些曾經對他窮追不舍的人,在他離開這塊土地後便不再苦苦相逼,或許他們只是想將他趕離此地,任他自生自滅。
直到現在,那把跟他多年的大刀再度嘗到鮮血的滋味,隱隱透著寒光一副亟欲噬人的模樣,就像是最初意氣風發的他,也是一樣這般殘酷冷寂。
一把刀、一塊玉跟著他飄泊四方,去見識各處各種的景致,但一個人流浪得再久還是得回到原地,一些該結束卻還是沒結束的事,總會讓他繼續在這塊土地上逗留,像是輪回般反反覆覆。
他不記得上次踏上這塊土地後看了哪些風景,只曉得自己最後的目的地,在他看盡泰山之壯,黃河之闊,但再美的地方也比不上那里的妍麗。
也許他的心還留在那里,即使他走遍大江南北,看盡天下風景,卻始終忘不了那一段記憶。一輩子,有人說太長,卻不夠讓他足以全部忘記,繞了一圈,他仍會回到這里,就像是候鳥,時間到了就會飛到某一處過冬。
雙手各執一塊紅玉,他憶起離開這塊土地時,也是他與這塊紅璩相識的最初。
「十二年……」他喃聲道。
這十二年來,只要他回到這片土地時,就會有一批相同衣著的人來「探訪」。
迸奎震將一只紅璩收進懷里,心想在這塊從殺手身上找到的紅玉找些蛛絲馬跡,可是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一點收獲也沒有。
他抬起頭,門外一道身影躲躲閃閃映在窗紙上,看來鬼鬼祟祟。他握住身旁的刀,輕力一使銀刀便出鞘,順手將玉收進袖里,一個箭步躍到門後,屏息以待。
門外步伐聲細細碎碎,令人感到奇怪,他一把將門推開,大刀擱在對方脖頸間,迅捷又準確。
「我……」手還沒敲到門扳上,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畢顏咽下欲月兌口的尖叫力圖鎮靜。
迸奎震臉色鐵青的瞪著她,握住刀柄冷冷地不出聲。
瞟了眼脖子上那把銀亮得陰森的大刀,她害怕自己動作太大會死在那把利器下。「我……我只是想來……來道謝。」她不傻,知道刀劍不長眼,尤其像他這種人,帶的武器更是非比尋常。
他的刀還擱在她的頸子上,冷眼一直盯著她。她究竟來做什麼?
「謝……謝謝你為我添的首飾衣物……我很喜……歡……」那把刀架得她很不舒服,尤其他一點都沒有想將它拿下的意思,畢顏很怕自己講錯什麼話會被他一刀砍死。
就這樣?古奎震眉一挑,收回架在她脖頸上的刀,抿著唇不發一語。
他的面無表情讓畢顏一陣尷尬,為什麼他在听完她的感謝後僅是這般瞪著她?瞪得她想鑽進地洞里。
他選傍她一件樣式簡單可愛的裙裝,粉女敕的水藍色像是一池剛入夏的清池,清新得讓人感覺很好。那個早些時刻還髒得看不出模樣的小丫頭,此時卻出奇的秀麗嬌柔。古奎震眯起眼湊近身,想看得仔細。
他悶聲不響突然靠近,嚇了畢顏一大跳,無奈兩條腿已被先前那吧大刀嚇得癱軟無力,連向後退的氣力都沒有。「震……震爺……」
直到那雙熟悉的大眼在月色照耀下顯得更加明亮清澄,古奎震才確定先前與現在的是同一個女人,他也仍舊沒忘,那女人有一副鬼見愁的嗓門!挺直腰桿,他又昂然地站在她面前。
畢顏仰頭看他,面對他的沉默不知所措。
他的眼光顯然不錯,挑選的東西讓她收得挺歡天喜地,這讓他心情有些好轉。那套質地不錯手工細致的衣裳,襯托著她嬌小迷人的身形,只是……太單薄。古奎震再次低下頭望向她。
「震……震爺?」連連被嚇了幾次,心髒再強壯的人都會變得無力,尤其是她還膽子這麼小,掛在嘴上的笑容也被他怪里怪氣的動作給僵在臉上。
長這麼大沒見過像她這副一陣風便能吹倒的女人,怎麼有人可以瘦成這模樣?古奎震對于她的身材保持某種程度的疑問。
「喜歡就好。」
他慢慢吐出這幾字,而後緩緩拉開彼此的距離。
見狀,畢顏顯得輕松許多。「我……我以為你睡了。」
他揚高眉,這就是她在外面像小賊子的原因?「我沒那麼早睡。」他一向不重眠,睡眠對他而言並不太重要。
「我怕吵到你。」垂著頭,她說得很不好意思。
「那就不要出現在這里。」他差點一刀將她砍死,她曉不曉得?
他的語調不輕不重,可听在畢顏耳里卻是句凌厲的責罵。「對……對不起。」她頻頻道歉,雙手握在心口處難過不已。
迸奎震蹙起眉頭,「只要我再用力一點,你的頭頸就會分家。」他倚在門板上冷冷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
見她欲哭又強忍的表情,這女人總算曉得他最討厭的東西是種叫眼淚的武器。「不必小心翼翼、緊張兮兮,有事就敲門。」
畢顏低垂著頭,秀眉擰得緊緊卻不敢讓他看見。
「不要忘了,我們兩個人是平等的。」他的目光看向遠方的天際。「有話想說就說,有事想做就做,你已經自由了。」他不曾忘記有人也曾對他這般小心翼翼,恭敬得讓人覺得生疏且不真實。
而他,徹徹底底討厭這種感覺!
畢顏抬起頭,對他吐出的話而顯得吃驚,他給了她像她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敢奢求的……自由?!
「你和我不同的地方,只是眼眸畢顏色。」他望著她的眼,再次重申自己的原則,「而我並沒有你那麼漂亮的色澤。」
一陣激動梗在喉頭,她握緊拳頭身子顫抖。「從來……從來就沒有人對我這樣說過……」對那些人而言,唯有黑色的眼瞳才是這世上最尊貴的身分,每個人都是這樣說的,都是如此告訴她的。
「我沒有那麼偉大到足以支配你。」對他而言,這世上所有的人並沒有身分高低尊卑的區別。「而你也沒有卑微得仰人鼻息才能過活,你就是你,旁人無可代替。」
第一次,有人能夠正視她的存在而如此尊重;第一次,有人和她說話而不是命令;第一次,有人給予她的眼神不是鄙夷。眼前這個男人,將她心底所有對這個世界不甘不平的種種一切給抹去,顯得誠懇而熱烈,沒有半點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