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造作的皺起眉頭,假意的申吟一聲,捧著胸口,裝作無奈卻又可憐兮兮的望著她。「要取我性命麼?好吧,看來我只能束手就縛了……請吧,不用客氣。」說罷,咳了咳,乖乖的閉起眼楮坐以待斃。
白雪棠咬著唇瞪視著他,似乎在打量他是否當真如此虛弱。
半晌,她哼了一聲,冷冷道︰「我不會趁人之危,你先養好傷吧。」
「多……多謝……」凌允飛又咳又喘,心里卻在竊笑。
暗自運了一口氣,內息在百穴流轉一周後,凌允飛忍不住揚起一絲微笑。看來那一掌果更因禍得福,冥霄九訣竟然就此練成了。原來最後一關需借助外力打通筋脈,才能將之前靠一己之力吸取的他人內力完全融合應用。如果眼前這絕子知道她一心想除去的武林大惡人所練的邪惡武功竟是由她一手促成,不知作何感想?
就算不能殺了他,她也算是為武林做了一件好事。至少今後無需再每個月擒拿七名高手修練武功了;江湖中再也不會人人自危,提心吊膽,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不是嗎?武林將會平靜多了。
凌允飛瞥向那攤流散一地的醉血釀,不由得浮起一絲冷笑。
醉血釀呀醉血釀,今後再也無需受你的控制了。現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逼出體內積存已久的毒質,還有找出解毒的藥方。
目前有利于他的,便是何丹若還未得知他練成冥霄九訣。雖然不明白她存著什麼心態,至少還能先敷衍一陣子。至少他可以確定的是,何丹若從來沒有存著什麼好念頭,若讓她知道他已練成冥霄九訣,她將要如何對付他?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已準備好迎戰的姿態,再也不「任人宰割」了。
白雪棠抿著唇,走到牆角席地而坐,閉上眼楮緩緩吐納,平復之前消耗過多的內力。
何丹若再度推門而進,還未說話,目光就先搜尋白雪棠的身影。待見到牆角閑目打坐的她後,小臉驕傲地揚得老高,嗤哼一聲,扭腰擺臀的偎進凌允飛懷中,嗲聲嗲氣的說︰「師哥,遲了這麼久才飲醉血釀,你受得住嗎?我喂你吧。」有意宣示兩人的親密非比尋常,何丹若整個人幾乎要賴在他身上了。
听到她甜得發膩的嬌語,白雪棠皺著眉朝兩人望來。
凌允飛微笑的接過酒盅,眼光似有意似無意的對上白雪棠不屑的冷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兩人四目相對,在何丹若眼里看來就仿佛眉目傳情,恨得她咬牙切齒,狠狠的瞪著白雪棠。
就在她扭頭怒瞪白雪棠時,凌允飛巧妙的抬起手,狀似飲下醉血釀,實則將整杯酒液往衣袖倒去,沒半滴入口。
白雪棠眼眸微微一閃,將他奇怪的舉動盡收眼底,臉上不由得流露些許懷疑神色。
「師妹,多謝你了。」凌允飛微笑的將酒杯遞還給她,「我該練功了,你先出去吧。」
何丹若一怔,指著白雪棠。「那她呢?」
「她……」凌允飛低聲一笑,悠然道︰「我想她不會讓我離開她的視線。不如你命人多準備一副寢具,從今日起,我和她同榻而眠。」
白雪棠霍地站起,冷冷道︰「替我準備一間廂房,我等你養好傷。」
何丹若听得迷迷糊糊,愣愣道︰「什麼傷?」
凌允飛笑道︰「師妹,你領她到客房去吧。記著,她是我的上賓,若她出了什麼差池……師妹,不要拿我的‘信任’開玩笑。」他柔柔的囑咐,語氣里的警告意味卻十分明顯,讓人不寒而栗。
何丹若一怔,咬著唇,恨恨的瞪著白雪棠,低聲道︰「隨我來。」說罷,扭身而出。
冥霄島位于北方海域,氣候偏寒,島上種滿各式奇花異草,處處欣欣向榮,美不勝收。然而這些奇花異草卻是當年何不屈刻意移植栽種的,多是屬于毒性極強的植物。
白雪棠一生住在雁靈山之顯,放眼望去盡是奇山怪石、光禿禿的沒半點好看。之後居住神武門,環境雖然頗花心思巧責,她卻鎮日待在房里不見生人,也無法瀏覽參觀。何況神武門雖然栽種不少名花,卻沒冥霄島上來得特異,令人眼花撩亂。
也不知凌允飛傷得如何,需要多久時間調養,左右無事,只能在島上信步參觀,打發時間。她雖然不特別愛花花草草,但女子天性,美麗的物事仍舊莫名的吸引她。
這座島雖大,放眼望去,卻不見幾個人影。這倒符合了她的性子,盡是往偏僻的地方行去。
眼前一簇七彩繽紛的花叢,每朵花皆有碗口般大小,散發出陣陣醉人的香氣。花朵上蝶飛蜂舞,煞是迷人。
白雪棠駐足觀賞,流連不去。
半晌,她伸出縴指攀向那株紫紅帶著白點的奇花。
「別踫。」
白雪棠怔了怔,側頭望向來人。
凌允飛緩緩由濃密的竹林里現身,微笑道︰「這座島上每株植物都可能帶著奇毒,沒有人指引,最好別胡亂攀折。你眼前那叢花便是江湖上聞名的‘心難搔’最主要的一味毒引——七彩流雲。只消輕輕一踫,便奇癢難耐,無藥可治,除非癢足九九八十一天。」
白雪棠訕訕的收回手,不屑的嘀咕著︰「什麼人種什麼花。」
「這你可就錯了,這些花不是我種的。」他微笑回答,眼光卻瞥向一旁高樹上攀生的花朵,人也倏地飛身而起。「生活在這座島上,什麼花有毒、什麼花無毒,多少也要知道的,否則豈不是拿性命開玩笑?」
白雪棠隨著他飛身而起的身影望去。
眼前一花,凌允飛又飄飄而落,手中拿著一朵自高樹上攀下,純白夾著紅絲的花朵。「例如這朵‘窈窕淑女’不但無毒,還讓人賞心悅目、愛不釋手。」
溫柔的替她插在鬢邊,凌允飛微笑道︰「美人配好花,相得益彰。」
白雪棠也不知道為什麼竟忘了阻止他輕薄的舉動,待一想起窈窕淑女的下半句,不由得俏臉一紅,啐道︰「你別胡亂替花兒取名!」
急急摘下別在自己發間的花,想揉碎,又不舍如此一朵好花;想砸在地上,卻又怕污塵髒了它,于是忙亂間,只好往他懷里擲去。
凌允飛輕巧的接過她擲來的花,笑道︰「誰說我胡亂取名?你瞧這朵窈窕淑女,生得清麗絕俗、艷冠群芳,卻又如此孤芳自賞,長在高樹上讓人不易攀折,教人望而興嘆,可望不可即。腦海里想的念的是它的倩影,終于還是隔著這一大段距離……豈不是像極了某人?」
白雪棠怔了怔。
「而這窈窕淑女,沒有這株高樹卻也難以獨自生長,正如再美的女子也得有男子強健的臂彎。」凌允飛微笑道︰「絲蘿托喬木,再如何驕傲的好花,也不能永遠拒人于千里之外,終究還是要將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他人。」
白雪棠咬著唇,冷冷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凌允飛笑著將窈窕淑女放在鼻端嗅了嗅。
「你將這朵窈窕淑女‘送’給我,是否暗喻著‘托付’我?凌某受寵若驚,卻也不會辜負姑娘一番心意。」
無心的舉動讓他如此曲解,白雪棠大怒,揚起手就要賞他一巴掌。
凌允飛不閃不躲,甘心領受美人兒的「賞賜」,卻沒料到她這一巴掌來到臉側硬生生頓住了。
「你傷好了?」白雪棠冷冷瞪著他,想起方才他輕而易舉的飛身到數丈高的樹端摘花,若說還有傷在身,只怕難以取信于人。
凌允飛怔了怔,苦笑道︰「你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取我性命?」